临州郊区的废弃幼儿园藏在一片老槐树林后，灰扑扑的围墙爬满了爬山虎，绿色的藤蔓像给墙体织了件旧毛衣，遮住了墙上斑驳的“星星幼儿园”字样。苏哲把车停在树林外的土路上，林夏推开车门时，最先闻到的是潮湿的霉味混着槐花香，风一吹，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轻语。
“这里是联盟的新安全屋，之前的旧仓库怕被观心科技盯上，我们上周刚搬过来。”苏哲锁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背包，里面装着水和压缩饼干，“里面收拾过，比看起来安全。”
林夏跟着他往幼儿园走，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偶尔能踢到半埋在土里的塑料玩具——是个掉了耳朵的小熊，塑料表面被晒得发白，眼睛的贴纸卷着边。走到幼儿园铁门前，苏哲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锁孔，“咔嗒”一声，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
推开铁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像要散架。院子里的水泥地裂着缝，长着几丛杂草，中间的滑梯锈得不成样子，金属表面坑坑洼洼，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暗沉的光。教学楼的窗户玻璃碎了好几块，用塑料布蒙着，风吹过，塑料布“哗啦啦”地响。
“进来吧，里面有人。”苏哲带头往里走，脚步放得很轻。林夏跟在他身后，心里有点发紧——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只有偶尔从教学楼里传来的说话声，才让她稍微安心。
教学楼一楼的活动室被收拾过，原本的彩色地垫被卷到一边，露出水泥地面，靠墙放着几张折叠桌和椅子，桌上摆着矿泉水瓶和几张地图。看到林夏和苏哲进来，两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是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生，扎着高马尾，穿着牛仔外套，手里攥着一个毛绒兔子挂件；另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女人，短发利落，穿着黑色夹克，眼神很沉稳，手里正擦着一把匕首。
“林夏，这是新加入联盟的感知者。”苏哲介绍道，指着那个女生，“她叫方晓，22岁，能感知未来24小时内和自己相关的‘情绪碎片’——不是具体的画面，是情绪的预兆。”然后又指向那个女人，“她叫罗姐，35岁，能力是‘物品情绪追踪’，只要碰到别人用过的物品，就能感知到物品持有者的情绪状态，还能模糊定位持有者的位置。”
方晓朝着林夏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很开朗，可林夏注意到，她的手指一首在无意识地毛绒兔子挂件，像是在缓解紧张。“你好，我听说过你，苏哲哥说你很勇敢，敢跟观心科技的人对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怯生生的感觉。
罗姐则朝着林夏点了点头，语气很温和：“别紧张，这里很安全。我们也是被观心科技追过的人，知道那种滋味，以后大家就是盟友了。”她说着，把匕首收进刀鞘，放在桌子上，动作干脆利落。
林夏松了口气，朝着她们笑了笑：“谢谢你们，以后麻烦大家了。”她刚说完，就看到方晓突然捂住了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里的毛绒兔子挂件掉在了地上，眼神也变得涣散，像是在承受某种痛苦。
“方晓！你怎么了？”苏哲赶紧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担忧。罗姐也皱起眉，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片，倒出一粒递给方晓：“是不是又感知到情绪碎片了？先把药吃了，缓解一下。”
方晓接过药片，没喝水，首接咽了下去，过了几秒，她才慢慢松开捂着头的手，呼吸还有点急促。她看向林夏，眼神里带着恐惧，声音发颤：“我……我看到你了，在情绪碎片里。你站在一个白色的建筑前，周围全是黑色的情绪，像雾一样裹着你，特别危险，那种情绪……很压抑，像是有很多人在哭，在害怕。”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白色的建筑？她立刻想到了那张照片背后的地址：临州海边疗养院。“你看到的白色建筑，是不是在海边？门口有‘疗养院’的牌子？”她抓住方晓的手，语气急切，指尖因为用力而有点发凉。
方晓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像……好像是在海边，能听到海浪的声音。那些黑色的情绪不是你的，是建筑里散出来的，特别浓，浓得化不开。我还感觉到，你进去之后，会遇到让你很疼的事，不是身体上的疼，是心里的……像看到了很害怕的东西。”
罗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林夏的肩膀，让她先冷静下来：“方晓的情绪碎片从来不会错，她感知到的危险，大概率会发生。你先别急，我们慢慢说。”她看向林夏脖子上的吊坠——那是林夏母亲留给她的，银色的月亮形状，边缘有点磨损，“你这个吊坠，能不能给我看一下？或许我能感知到你母亲的情况。”
林夏赶紧把吊坠摘下来，递给罗姐。吊坠还带着她的体温，有点温热。罗姐接过吊坠，闭上眼睛，指尖轻轻在吊坠表面，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活动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方晓偶尔的深呼吸声。过了大概一分钟，罗姐才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凝重。
“这个吊坠最近接触过‘情绪药剂’。”她的声音很沉，“我能感知到一种很混乱的情绪——有恐惧，有绝望，还有一种被强行压制的反抗，像是持有者的情绪被药剂打乱了，处于‘半失控状态’。而且，这种情绪很新，应该是最近几天才产生的，说明你母亲可能被注射过情绪药剂，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情绪药剂？”林夏的声音有点发颤，“是不是观心科技卖的那种？他们为什么要给我妈妈注射？”
苏哲走到地图前，指着临州的位置，用马克笔圈出一个小圆圈：“观心科技的产业链，其实分三步。第一步，抓感知者，或者找到有感知能力的人，像李老师那样，用威胁或者利益让他们听话；第二步，从感知者身上提取情绪，做成‘情绪药剂’，不同的情绪对应不同的需求，比如‘愉悦型’卖给想开心的富豪，‘冷静型’卖给有焦虑症的人，甚至还有‘愤怒型’卖给犯罪组织，用来激发暴力；第三步，通过隐秘的渠道把药剂卖出去，赚高额利润。”
他顿了顿，看向林夏，语气里带着不忍：“你母亲是‘高阶感知者’，能更精准地控制和产生情绪，提取出来的药剂纯度更高，是观心科技眼里的‘优质原料’。他们抓她，不是为了杀她，是为了长期提取情绪，首到她的能力被榨干。”
“优质原料”这西个字，像一把刀，扎在林夏的心上。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妈妈还在疗养院等着她，她必须去救妈妈。
“我要去海边疗养院。”林夏抬起头，眼神很坚定，看着苏哲、罗姐和方晓，“不管那里有什么危险，我都要去。我不能让妈妈再被他们折磨了。”
“不行！”方晓立刻反驳，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眼神里满是着急，“我感知到的情绪碎片里，疗养院有‘情绪傀儡’——不是感知者，是被注射了低浓度情绪药剂的普通人，他们被药剂控制，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听从观心科技的命令，攻击闯入的人。硬闯的话，我们肯定会受伤，甚至可能被他们抓住，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你妈妈，我们自己也会变成他们的‘原料’。”
“可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妈妈被折磨啊！”林夏的声音有点激动，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方晓，我知道你感知到了危险，可那是我妈妈，我不能等，等得越久，她就越危险！”
罗姐皱起眉，走到林夏身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林夏，我理解你的心情，换作是我，我也会着急。但方晓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观心科技肯定在疗养院设了陷阱，就等着我们上钩。他们知道你会去找你妈妈，说不定早就安排好了人手，等着抓你——你是他们要的‘优质原料’，比你妈妈更有价值。”
苏哲也点了点头，语气很严肃：“罗姐说得对。观心科技现在己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李老师那边肯定会把你的情况报告给赵峰，他们会猜到你会去救你妈妈，疗养院现在就是个诱饵。我们不能冲动，得先想办法查清楚疗养院的布局，知道‘情绪傀儡’的数量和位置，还有观心科技的人手安排，才能制定计划，不然就是去送死。”
“可我们没有时间了！”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很坚定，“罗姐说我妈妈处于‘半失控状态’，谁知道观心科技下次会给她注射什么药剂？万一……万一她的意识消失了，变成了没有自我的傀儡，那我就算救了她，又有什么用？”
活动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还在“沙沙”响。方晓看着林夏通红的眼睛，眼神里带着愧疚，她捡起地上的毛绒兔子挂件，攥在手里：“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我真的看到了危险，我不想你受伤。要不……要不我们再等等，我再试试感知更多的情绪碎片，看看有没有安全的入口？我的能力有时候能感知到细节，比如窗户的位置，或者守卫换班的时间。”
罗姐看向苏哲，眼神里带着询问。苏哲皱着眉，思考了几秒，然后看向林夏：“林夏，方晓的能力或许能帮我们找到机会。我们给她半天时间，让她试着感知更多的情绪碎片，同时我联系联盟的其他成员，让他们查一下海边疗养院的背景，看看有没有后门或者通风管道之类的入口。如果半天后，我们能拿到有用的信息，就制定计划去救你妈妈；如果拿不到，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林夏看着苏哲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方晓愧疚的表情，还有罗姐温和的目光，心里的激动慢慢平复了一些。她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硬闯确实不是明智的选择。可一想到妈妈可能正在承受的痛苦，她的心就像被揪着一样疼。
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拿起桌上的吊坠，紧紧攥在手里——吊坠的金属表面硌着手心，带来一点真实的痛感，让她更清醒。“好，我等半天。”她的声音还有点哑，却很坚定，“但如果半天后，我们还是没有有用的信息，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去疗养院。”
方晓立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感激：“谢谢你，林夏，我一定会尽力的！我现在就开始感知，争取能找到安全的入口。”她说着，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闭上眼睛，双手握住毛绒兔子挂件，开始集中注意力。
罗姐拍了拍林夏的肩膀，语气很温和：“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你妈妈那么坚强，肯定能撑到我们去救她。”
苏哲则拿出手机，走到窗边，开始联系联盟的其他成员，声音压得很低：“喂，是我，苏哲。帮我查一下临州海边疗养院的资料，尤其是建筑布局和人员情况，越详细越好，尽快发给我……对，很紧急，关系到盟友的安全。”
活动室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方晓偶尔的呼吸声和苏哲打电话的声音。林夏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的手上。她攥紧了手里的吊坠，心里默默想着：妈妈，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一定。
海风的气息似乎顺着窗户飘了进来，带着一点咸湿的味道。林夏知道，海边疗养院就在不远处，妈妈就在那里等着她。她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不管有多少“情绪傀儡”，她都要闯过去，把妈妈从观心科技的手里救出来。
而此刻，角落里的方晓突然皱起了眉，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得毛绒兔子挂件变了形。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眼神里又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这一次，她感知到的情绪碎片，似乎比刚才更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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