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的阳光裹着初秋的暖意，透过宿舍窗户落在林夏的笔记本上。她刚把上周图书馆的秘密写进日记，笔尖还没离开纸面，门就被“砰”地推开——陈柚抱着一个粉色帆布包冲进来，额角沾着细汗，头发有点乱，却笑得眼睛发亮。
“林夏！别写啦！”陈柚一把抢过她的笔记本，合上书脊时还特意看了眼封面，“跟我去逛商场，再待在宿舍你都要发霉了！”
林夏盯着被抢走的笔记本，指尖下意识地蹭了蹭手套——这是新换的一双，乳胶更薄，透着手腕的肤色。自从上次苏哲来咨询室后，她几乎不敢摘手套，连睡觉都要攥着，好像那层薄薄的乳胶能挡住所有危险。“我还有档案没整理……”她小声推脱，心里还惦记着苏哲留下的名片，以及那句没头没尾的“我得尽快提醒她”。
“档案哪有陪我重要！”陈柚把帆布包甩在林夏床上，弯腰拽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林夏不得不站起来，“就逛两小时，我想买点东西，你帮我参考参考——顺便，我请你喝奶茶！”
林夏看着陈柚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自从她开始戴手套、频繁撒谎，两人之间的话就少了很多。上次在食堂，陈柚还小声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她当时只含糊地应了句“有点累”。或许，真该出去走走，哪怕只是暂时忘了“猎心者”和情绪杂音。
“好吧。”林夏点点头，把笔记本塞进抽屉，顺手拿起外套——手套她没摘，指尖隔着乳胶握住拉链，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陈柚立刻笑开了花，拉着她就往外跑。宿舍楼下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踩上去“沙沙”响，陈柚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嘴里哼着最近流行的歌，偶尔回头催她“快点，商场十点有促销”。林夏跟在后面，看着陈柚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软——这是她来到大学后，第一个主动靠近她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没追问她“手套秘密”的人。
坐公交去商场时，陈柚靠在车窗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跟你说，上次我妹妹打电话，说想要一条新裙子，她明年就要中考了，我想送她当生日礼物……”提到妹妹时，陈柚的声音放得很轻，眼神里带着点骄傲，“我妹妹超乖的，成绩比我好，就是有点害羞，上次视频还说想我了。”
林夏坐在旁边，隔着座位都能感受到陈柚身上的“暖黄色”——那是对妹妹的想念，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软乎乎的，带着淡淡的甜。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指尖在手套里轻轻蜷缩——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感受别人的情绪，而不是被情绪“突袭”。
商场刚开门没多久，门口的促销牌还冒着热气，“秋季新品8折”的红色大字格外显眼。陈柚拉着林夏首奔三楼的女装区，这里大多是少女款，裙子挂在衣架上，五颜六色的，像开了一片小花。陈柚的脚步在一家卖连衣裙的店前停住，眼睛立刻亮了：“就是这家！我上次在网上看到过，他们家裙子质量好，还不贵！”
店里的灯光很暖，米色的帘子把试衣间隔开，店员热情地迎上来：“请问想看点什么？我们新款的连衣裙刚到，有粉色和浅蓝色，很适合学生穿。”
“我想给我妹妹买，她16岁，身高160左右。”陈柚说着，伸手去拿挂在最前面的一条粉色连衣裙——领口有白色的蕾丝，裙摆是百褶的，看起来很显嫩。她把裙子贴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转头问林夏：“你觉得这条怎么样？我妹妹喜欢粉色。”
林夏点点头，目光落在裙子的吊牌上——价格是198元。她记得陈柚上次说过，她的生活费每个月只有1200元，还要扣掉兼职的交通费和饭钱，剩下的钱大多寄给妹妹买学习资料。198元，对陈柚来说，大概要省好几天的饭钱。
“我去试试尺寸！”陈柚没注意到林夏的目光，拿着裙子就往试衣间走，走到帘子前又突然回头，把搭在臂弯的外套递过来，“林夏，帮我拿一下外套，口袋里有我的手机，别掉了。”
林夏伸手去接，手套的指尖刚碰到外套的布料，突然觉得手套往下滑了一点——她早上戴的时候没调整好，现在指尖的乳胶松了，露出一小截皮肤。她想把手套往上拉，可陈柚己经转身钻进了试衣间，帘子“唰”地拉上了。
无奈之下，林夏只能用没戴好手套的手托着外套。就在她的指尖碰到外套口袋的瞬间，一股清晰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感觉，而是带着画面的、鲜活的情绪。
先是“暖橙色的期待”，像咬了一口熟透的橘子糖，甜得让人嘴角发翘。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穿着粉色连衣裙，站在镜子前转圈，脸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练习册，上面写着“中考加油”。
紧接着，这股甜意里又掺进了“酸涩的愧疚”，像吃了一口没熟透的青柠，涩得舌尖发紧。画面又变了：陈柚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对着手机里的账单皱眉，屏幕上是“外卖15元”“奶茶12元”的记录，她咬着嘴唇，把“奶茶”那一项划掉，改成了“食堂套餐8元”；晚上，她对着镜子试穿一件旧T恤，自言自语地说“这件还能穿，下个月就不买新衣服了”。
林夏的指尖僵住了，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暖又酸。她终于明白，陈柚为什么非要来商场买裙子——网上虽然便宜，但她怕尺寸不合适；她为什么说“请喝奶茶”，却在公交上反复看促销信息；她为什么提到妹妹时眼睛发亮，却在摸到裙子吊牌时悄悄攥紧了手指。
“林夏！我穿好了，你快来看！”试衣间里传来陈柚的声音，带着点兴奋。
林夏赶紧收回思绪，把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走到试衣间门口。帘子拉开，陈柚穿着那条粉色连衣裙站在镜子前，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不是有点显胖？我比我妹妹胖一点，不知道她穿会不会正好。”
阳光透过试衣间的小窗户照在陈柚身上，粉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很白，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林夏看着她，突然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给妹妹买这条裙子？不仅因为她喜欢粉色，还因为你觉得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她一定会很开心，对不对？”
陈柚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挠林夏的胳膊，“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购物车了？我上次把这条裙子加进购物车，还没来得及删呢！”
林夏的心跳突然加快，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陈柚的手——她怕皮肤接触，更怕被发现秘密。“我……我猜的。”她低下头，声音有点发紧，“你之前说妹妹喜欢粉色，而且这条裙子很适合学生，我就觉得你会选这条。”
这个借口有点牵强，可陈柚却没怀疑，反而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还是你懂我！我刚才在试衣间里还想，要是妹妹穿上这条裙子，去学校肯定会被同学夸，她肯定会很开心。”提到妹妹，陈柚的眼睛又亮了，可语气里却多了点犹豫，“就是……这条裙子有点贵，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剩得不多了，得少吃几顿外卖才能凑够钱。”
林夏看着陈柚低头抠裙子衣角的样子，心里的酸涩更浓了。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图书馆，自己因为沉默而感到的自我厌恶；想起在咨询室，面对苏哲时的恐惧。而现在，她用能力知道了陈柚的秘密，却没有感到困扰，反而觉得……有点开心——她终于能通过能力，看懂朋友的心事，而不是被能力推着走。
可这份开心很快又被不安取代。她知道陈柚的愧疚，知道陈柚要省吃俭用，却假装是“猜”出来的，这算不算另一种欺骗？就像她谎称“手上长湿疹”一样，都是用谎言掩盖真相。
“那个……”林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陈柚的眼睛，“我帮你凑一半钱吧。”
陈柚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啊？不用不用！这是我给我妹妹买的礼物，怎么能让你出钱？”
“没关系。”林夏摇摇头，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些，“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也想送你妹妹一份礼物，就当是……谢谢你平时照顾我。”她说的是实话——陈柚总是帮她占座，帮她带饭，在她情绪不好时陪她发呆，这些她都记在心里。
陈柚还想拒绝，可看着林夏认真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吸了吸鼻子，突然伸手抱了抱林夏，声音有点哽咽：“林夏，你真好。”
林夏被她抱得有点发愣，隔着外套，她能感受到陈柚身上的“暖黄色”变得更浓了，像融化的蜂蜜，甜得让人心里发暖。她的指尖在手套里轻轻动了动，第一次觉得，这双让她困扰的手套，这份让她恐惧的能力，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它让她看懂了朋友的心事，让她有机会去回应这份友情。
“好了好了，别抱了，店员还看着呢。”陈柚很快松开手，揉了揉眼睛，又恢复了平时的大大咧咧，“那我们就买这条裙子！我再给妹妹买个小发夹，搭配裙子肯定好看！”
她拉着林夏走到收银台，付款时，林夏抢先扫了码，转了99元给店员。陈柚看着她，小声说：“我以后会还你的。”
“不用还。”林夏笑着说，这是她最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等你妹妹收到裙子，拍张照片给我看看就行。”
“一定！”陈柚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买完裙子，陈柚拉着林夏去喝奶茶，点了林夏喜欢的珍珠奶茶，还加了双倍珍珠。两人坐在商场的休息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陈柚又开始说妹妹的趣事：“我妹妹上次还说，等她考上高中，就来我们学校玩，到时候我带你们俩一起去吃火锅。”
林夏喝着奶茶，听着陈柚的话，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套，指尖的乳胶泛着淡淡的光泽。她知道，苏哲的秘密还没解开，猎心者的威胁还在，情绪过载的问题也没解决，可此刻，她却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因为她有了想守护的人，有了让她觉得“能力有用”的瞬间。
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顶照下来，落在两人的奶茶杯上，折射出小小的光斑。陈柚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林夏偶尔应一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她突然觉得，或许这份能力不是诅咒，而是一份礼物——它让她更懂别人的心事，更珍惜身边的温暖，只是她还没学会怎么好好使用它而己。
离开商场时，陈柚拎着装裙子的袋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林夏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没喝完的奶茶。风吹过，带着奶茶的甜味，林夏抬头看着天空，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暖。她知道，未来还有很多麻烦在等着她，可只要身边有陈柚这样的朋友，她就有勇气去面对——哪怕是那些藏在情绪背后的秘密，哪怕是那些未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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