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设计部工作室还亮着灯。
林晚盯着制版台上那件刚上好盘扣的真丝旗袍，指尖拂过领口的缠枝莲纹——金线是苏州非遗传承人手工捻的，每厘米要绕37圈才能有这种暗纹光泽。小陈趴在旁边的绘图桌上打盹，电脑屏幕还停留在面料供应商的报价单上，Excel表格里"意大利进口提花锦缎"后面跟着的六位数，刺得人眼睛疼。缝纫机的哒哒声混着蒸汽熨斗的嘶鸣，像台永不停歇的精密仪器，把"巴黎时装周"这五个字碾成了针脚里的倒计时。
"晚姐，"设计助理小周抱着一摞胚布样衣进来，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苏总监那边又来问最终版lookbook了，说市场部要做预热方案，催了第三次了。"
林晚没回头，手里的银剪子精准地剪断最后一根线头。旗袍的开衩处露出衬里的敦煌藻井暗纹，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改的第三版："告诉她，设计部按流程走，定稿后会同步。"
"可是..."小周犹豫了一下，"周莉刚才在茶水间说，苏总监己经让公关部拟好通稿了，标题都想好了——'星耀国际携东方美学惊艳巴黎'，配图用的还是上个月的概念草图..."
"啪嗒。"银剪子落在水晶垫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晚转过身，眼底有红血丝，但眼神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上个月的草图？她倒是会省事儿。"
上个月的鎏金系列被赵雅莉抄了半截，现在苏曼琪又想拿半成品概念稿去做宣传？这操作6，合着设计部累死累活赶工，市场部坐着就能摘桃子？林晚走到衣架前，扯下防尘罩——里面挂着七套"丝路"系列的样衣，从敦煌壁画里扒下来的赭石色、石青蓝、泥金色，在射灯下像流动的颜料。最中间那套高定礼服，光是裙摆上的手工钉珠就用了3000颗施华洛世奇水晶，是她带着三个版师熬了整周才定的版型。
"让她等着。"林晚拿起桌上的马克笔，在设计稿边缘补了道飞仙飘带的弧度，"定稿前，一根线头都别想从设计部带出去。"
小周点点头要走，又被林晚叫住："对了，把那批可降解面料的检测报告给我。"
"哦对！"小周眼睛一亮，"德国那家实验室刚发过来的，说我们用的海藻纤维降解率能到92%，比行业标准高了15个点！"她从文件夹里抽出报告，"晚姐你这招绝了，环保主题副线要是能成，说不定能拿联合国的可持续时尚奖呢！"
林晚接过报告，指尖划过"92%"那个数字，心里却没多轻松。昨晚"星语"上那条红色预警还在眼前晃——"有人不想让'丝路'系列活着回来"。谁？苏曼琪？她盯着市场部的资源不是一天两天了。赵雅莉？上次设计对决输了，难保不会背后捅刀子。还是那个藏在暗处的"继承人绯闻对象"？顾承泽上周在会议室说"期待你的巴黎首秀"时，眼里的欣赏太首白，苏曼琪当时捏着钢笔的指节都泛白了。
"晚姐，喝杯咖啡？"小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端着杯illy黑咖啡过来，杯壁上还挂着奶泡拉花的残迹，"刚煮的，加了两勺糖，你上次说太苦了..."
林晚接过杯子，暖意顺着陶瓷杯壁传到掌心。这姑娘跟了她两年，从设计助理做到主助，工资没涨多少，倒是把她的咖啡喜好摸得门儿清。庆功宴上苏曼琪嘲讽她"穿旧衣"，小陈气得差点把手里的香槟泼过去，被林晚按住了——在这圈子里混，硬碰硬从来不是办法，得用针脚一样细的心思，缝住那些想撕开你伤口的手。
"谢了。"林晚啜了口咖啡，甜得刚好。抬眼看见墙上的电子钟跳成了早上七点，窗外的天己经亮透，陆家嘴的摩天大楼在晨雾里露出尖顶，像一排插在蛋糕上的蜡烛。设计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键盘声、讨论声、裁布机的嗡鸣混在一起，空气里飘着咖啡香和真丝面料的淡香，倒比庆功宴上的香槟更让人踏实。
"林副总监早！"新来的实习生抱着一摞设计杂志进来，脸上还带着学生气的殷勤，"这是您要的《Vogue》巴黎版近五年的时装周特辑，我跑了三家报亭才凑齐的。"
林晚接过杂志，指尖划过封面——去年的巴黎时装周特辑，封面人物穿着一身水墨风礼服，裙摆上的泼墨图案像极了母亲手稿里的笔触。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好设计要像敦煌壁画一样，经得起时光磨洗。"那本泛黄的敦煌壁画复刻图册还在她的抽屉里锁着，里面夹着母亲未完成的设计稿，和星耀国际早期的logo惊人地相似。
"放桌上吧。"林晚把杂志摞好，压在那叠可降解面料的检测报告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巴黎时装周的设计对决、环保副线的评估、周年庆的跨部门宣传...一堆事等着她，哪有空琢磨那些陈年旧事。
"林晚！"
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推开，苏曼琪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鞋走进来，香奈儿的套装裙衬得她腰细得像根芦苇，手里的爱马仕铂金包晃得人眼晕——还是限量款的喜马拉雅白，上次庆功宴她特意炫耀过，说是"某先生送的小礼物"。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着迎上去："苏总监早，今天怎么有空来设计部？"
"来看看我们的'丝路'进展啊。"苏曼琪的目光扫过衣架上的样衣，像扫描仪一样精准，"毕竟下周就要提交最终竞选方案了，市场部得提前做推广计划。"她走到那件钉珠礼服前，指尖几乎要碰到裙摆，"这件不错，不过颜色太暗了，巴黎媒体喜欢亮堂点的，我觉得换成今年流行的芭比粉会更吸睛..."
"苏总监。"林晚不动声色地挡在礼服前，"设计风格我们己经和顾总沟通过，敦煌色系是核心概念，不能动。"
苏曼琪挑眉，包里掏出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份PPT："我知道，但市场数据显示，亮色系在社交媒体的传播率比暗色系高37%。你看，这是我让周莉做的受众分析，年轻消费者..."
"苏总监。"林晚打断她，语气还是客气的，但眼神冷了下来，"设计部有保密协议，最终方案确定前，细节不便对外透露。市场推广方案，等我们提交董事会通过后，会第一时间同步给您。"
苏曼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笑起来，声音却像淬了冰："林副总监这是信不过市场部？还是觉得...我会泄露你的设计？"
"不敢。"林晚微微欠身，姿态放得低，但话说得硬，"只是按规矩办事。毕竟'丝路'系列关系到星耀在巴黎的声誉，出了岔子，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周围的设计师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假装忙自己的事，耳朵却竖得像雷达。小陈攥着手里的画稿，指节都白了；小周端着的水杯晃了晃，差点洒在面料上。缝纫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整个工作室安静得能听见苏曼琪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苏曼琪盯着林晚看了几秒，突然笑出声："行，按规矩来。"她合上平板，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瞥了眼那件钉珠礼服，"希望林副总监的'规矩'，能让'丝路'系列在巴黎活下来。"
最后那句话说得又轻又冷，像一片冰碴子掉进林晚后颈。
苏曼琪走后，工作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小周凑过来，声音发颤："晚姐，她...她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林晚没说话，走到窗边看着苏曼琪的车驶出星耀大厦的停车场。阳光照在车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想起昨晚"星语"上的那条预警，想起苏曼琪刚才看礼服时眼里的算计，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看来，这场巴黎之行，真的不会太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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