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是被冻醒的。
不是现代公寓里空调温度开太低的凉，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的寒 —— 身下铺着的草席早被潮气浸得发黑，几根断裂的草梗戳着后腰，混着墙角蛛网和陈年柴火的霉味，一吸气就呛得她猛咳两声。这咳却像扯动了胸腔里的伤口，撕裂般的疼让她瞬间睁开眼，视线花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粗布襦裙是灰扑扑的，领口磨得起了毛，左臂上缠着的布条更是黑得发黏，干涸的血渍硬邦邦地粘在皮肤上，稍微一动就牵扯着伤口，疼得她倒抽冷气。这不是她的身体 —— 她昨晚还在集团办公室里赶年度财报，身上穿的是定制的真丝衬衫，手边放着热咖啡，怎么会突然躺在这种地方？
“醒了？” 门外传来个尖细的女声，像指甲刮过木柴。门帘被一只粗糙的手掀开，冷风裹着更多霉味灌进来，进来的是个穿着青布袄子的婆子，三角眼，嘴角往下撇，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飘着几缕不明的草屑。“主母说了，你既然还没死透，就把这碗药喝了 —— 别想着赖，这可是花了五十文从药铺抓的‘救命药’，你这条贱命，也就值这点钱。”
五十文？主母？林晚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突然涌进来：汴京西大街的苏家、庶女苏瑾、嫡母王氏、三个月前签下的三百贯高利贷借据、被偷偷转到王氏陪房名下的绸缎铺…… 还有最后一段画面，原主穿着单薄的衣服跪在王氏面前，哭着求她别把自己卖掉，却被王氏狠狠推倒，后脑勺撞在八仙桌的桌角上，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她，32 岁的快消集团 CEO 林晚，在连续加班 18 小时赶完财报后，居然穿越了？穿成了北宋仁宗年间，这个叫苏瑾的、爹不疼娘早死（至少记忆里是这么说的）、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的落魄庶女？
“怎么不喝？傻了？” 婆子见她发愣，语气更凶，上前一步就想把碗往她嘴边送，“主母说了，你要是再不清醒，后天周老爷来收账，就把你卖到城外的窑子里去 —— 好歹还能抵点高利贷的利息，总比死在这柴房里没人管强！”
窑子？周老爷？林晚的意识瞬间清明。她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的震惊，用尽全力撑着坐起来 —— 不管这药有没有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先活下去。她接过那碗药，指尖触到碗壁是凉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草药味，还带着点土腥气。她低头抿了一口，苦涩首冲头顶，差点吐出来，却还是逼着自己一口口咽下去 —— 就算这药是最低等的草药，至少能让身体稍微恢复点力气。
“王嬷嬷，” 林晚放下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却平静，目光落在婆子腰间系着的布带 —— 记忆里，这是苏家的王嬷嬷，是王氏的陪房，平时最是仗势欺人，“我娘…… 我生母柳姨娘，她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首饰，或者…… 绢帕之类的？”
王嬷嬷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撇了撇嘴，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布带：“早扔了！一个早死的卑贱姨娘，能有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是些破布片子，前阵子收拾杂物房，早让我拿去当了，换了两文钱买糖给主母的小孙子吃。” 她说得干脆，可林晚却注意到，她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柴房角落的那个旧木箱 —— 那是原主唯一的储物箱，记忆里原主总把自己的东西锁在里面。
“是吗？” 林晚没戳破，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那真是可惜了…… 我还想着，要是有我娘的东西在，说不定能让我撑下去。” 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冷意 —— 这婆子在撒谎，原主的生母肯定留下了东西，而且那东西说不定很重要。
“撑不撑得下去，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王嬷嬷不耐烦地夺过碗，“周老爷后天一早就来，你要是还想不出办法还债，就等着被拖去窑子吧！到时候可别喊救命，没人会管你这个庶女的死活！”
说完，王嬷嬷 “砰” 地一声摔上门帘，脚步声渐渐远去。柴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声音 —— 是汴京早市的喧嚣，有卖炊饼的吆喝声（“热乎的炊饼 —— 一文钱两个 ——”），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 “嗒嗒” 声，还有小贩推着独轮车的 “吱呀” 声。这是北宋的汴京，是《清明上河图》里那个繁华的都城，可对现在的她来说，这繁华里藏着的全是危机。
林晚靠在冰冷的土墙边，慢慢消化着原主的记忆。三百贯高利贷，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概念？原主记忆里，苏家绸缎铺最好的时候，一个月也才赚二十贯，三百贯相当于十五年的利润。而王氏不仅把绸缎铺转移了，还把这笔债全推到了原主身上，明摆着是想让她死。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原主被推倒时的钝痛，而脑海里，原主的绝望和不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和她自己的意识慢慢融合。林晚深吸一口气，眼底渐渐褪去了最初的震惊，露出了属于职场 CEO 的果决 —— 前世她能从一个普通实习生，在竞争激烈的快消行业里拼到 CEO 的位置，靠的不是运气，是解决问题的能力。这辈子就算穿成了落魄庶女，她也绝不会任人宰割，更不会真的被卖到窑子里。
首先，得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左臂的布条里肯定己经化脓了，再拖下去会感染，必须尽快找干净的布条和能消毒的东西 —— 记忆里，后院好像有种艾草，晒干了能止血，或许能用上。其次，要找到王氏转移绸缎铺的证据，原主的记忆里，绸缎铺的账本好像放在原主的旧木箱里，王嬷嬷刚才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那木箱里说不定藏着关键的东西。最后，那三百贯高利贷，绝不能靠卖身为奴来还 —— 她得想办法赚钱，用现代的思维，在这个时代找到一条生路。
林晚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向窗外，晨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这陌生的大宋汴京，不是她的终点，而是她的新战场。她轻轻摸了摸左臂的伤口，在心里对原主说：“苏瑾，你的债，我帮你还。你的仇，我帮你报。从今天起，我就是苏瑾，我会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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