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晨光斜斜地照在草席上，林晚靠着冰冷的土墙，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把原主苏瑾的记忆像理丝线似的，一点点梳理清楚。
苏瑾今年刚满十六，是苏家主苏承业酒后错纳了丫鬟柳姨娘所生 —— 正因如此，她在苏家从来都是 “多余” 的存在。苏承业对这个庶女向来冷淡，除了逢年过节给点微薄的月例，几乎从不过问；柳姨娘性子软，在苏瑾十岁那年 “染了风寒”，没几天就没了，此后苏瑾更是成了嫡母王氏的眼中钉。
王氏出身汴京小吏之家，嫁入苏家后凭着会算计，很快把持了中馈，家里的银钱、铺子全由她管着。苏瑾长到十三岁，出落得眉眼清秀，王氏便开始处处刁难：月例钱从五百文减到三百文，冬天的棉衣总是缺棉絮，夏天的粗布衫也只有两件轮换；苏瑾想学绣活补贴自己，王氏却说 “庶女哪用学这些精细活”，把她的绣线全扔了，只让她做些洒扫、浆洗衣物的粗活。
最让林晚心头发沉的，是三个月前的事。那天王氏突然把苏瑾叫到正房，脸上堆着少见的笑，说 “家里的绸缎铺最近周转不开，你是苏家的女儿，得帮衬一把”，又说 “周老爷是个厚道人，借三百贯给咱们，等铺子缓过来就还上”，哄着苏瑾在借据上按了手印。苏瑾那时才十五，哪懂这些弯弯绕，只想着 “帮家里”，便稀里糊涂地签了字。
可没过多久，苏瑾就发现不对劲 —— 绸缎铺的生意明明和往常一样，王氏却天天说 “缺钱”，还偷偷给她娘家侄子买了新的骡车。首到有天苏瑾路过账房，听到王氏和账房先生说话，才知道那三百贯根本没进铺子的账，全被王氏转给了侄子去做茶叶生意！
苏瑾又气又怕，想去跟苏承业说，可王氏早防着她 —— 第二天就找了个由头，说苏瑾 “顶撞主母”，罚她在柴房跪了一天，还 “不小心” 让她淋了雨。苏瑾本就身子弱，一病就起不来了，王氏趁着她昏昏沉沉，竟伪造了一份 “自愿转让书”，把苏家祖传的绸缎铺 —— 那间在汴京西大街开了二十年、每月能赚二十贯的铺子，转到了自己陪房张妈的儿子名下。
等苏瑾病好点，想去找绸缎铺的账册，才发现铺子的钥匙早换了人，她去找王氏理论，王氏却翻了脸，说 “借据是你按的手印，钱自然该你还”，还让家丁把她拖到了后院的柴房，只给些残羹冷饭，等着周剥皮来收账时，把她卖掉抵债。
“好一出借刀杀人，既吞了铺子，又甩了债务，最后还能落个‘为苏家清债’的名声。” 林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得不承认，王氏这手段虽阴狠，却抓准了苏家的软肋 —— 苏承业的懦弱，苏瑾的单纯。可王氏没算到，现在的苏瑾身体里，装着的是在快消行业摸爬滚打十年、见惯了商业陷阱和职场倾轧的林晚。
林晚撑着墙，慢慢站起身 —— 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力气。柴房里实在简陋：一张破床，床腿还垫着半块砖头；墙角的水缸裂了道缝，里面的水只剩下小半缸，浮着点灰尘；只有角落里堆着的几根柴火，还能看出点 “人住” 的痕迹。她蹲下身，在床底摸索 —— 原主的记忆里，她有个装贴身物件的木盒子，就放在床底最里面。
指尖在满是灰尘的床板下划了半天，终于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林晚咬着牙，把木盒子拖了出来 —— 那是个巴掌大的榆木盒子，外面刷的红漆早就掉得差不多了，还上了个小铜锁。她在柴房的角落里找了根细铁丝，是以前捆柴火剩下的，又用石头把铁丝磨尖，凭着前世团建时学的简易开锁技巧，指尖捏着铁丝伸进锁孔，轻轻拨动里面的铜片。
“咔嗒” 一声轻响，锁开了。林晚松了口气，打开盒子 —— 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一对掉了银皮的耳坠，一块洗得发白的绢帕，一本泛黄的《绣谱》，还有一叠用麻线捆着的纸。她拿起那叠纸，展开一看，竟是绸缎铺去年的账本！
账本是用粗麻纸写的，字迹娟秀，带着点少女的青涩 —— 显然是苏瑾记的。原主虽不懂复杂的账目，但胜在仔细，每笔进出货都写得明明白白：正月进了五十匹苏州素绸，花了二百贯；二月卖了三十匹，收了一百八十贯；三月…… 林晚快速翻着，目光突然停在去年腊月的几行字上：“腊月十二，付苏州织户货款五十贯”“腊月十八，付苏州织户货款五十贯”“腊月廿五，付苏州织户货款五十贯”—— 三笔，共一百五十贯。
可她往下翻了好几页，都没找到对应的 “进苏州织户绸缎” 的记录。
“果然有问题。” 林晚的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墨迹，心里立刻有了判断 —— 王氏肯定是借着 “付货款” 的名义，把这一百五十贯偷偷转走了，却忘了销毁苏瑾记的这本流水账。有了这个，至少能证明王氏贪墨，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由头，要回绸缎铺的部分控制权。
但光有账本还不够。林晚摸了摸身上的粗布襦裙，口袋里空空如也 —— 她现在身无分文，连买草药处理伤口的钱都没有，更别说跟王氏、周剥皮对抗了。她看向窗外，柴房的窗户很小，糊着的纸早就破了，能看到西大街的方向，隐约有个青布幌子在晃 —— 那是苏家绸缎铺的幌子，只是现在，早己换了主人。
“得先找个能帮我的人。” 林晚把账本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刚想把盒子放回床底，柴房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衫，袖口磨破了边，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半碗糙米饭，上面放着一碟黑乎乎的咸菜。是苏家的老伙计李三 ——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李三为人老实，以前常偷偷给她塞个炊饼、送件旧棉衣。
“瑾姑娘，快吃点吧。” 李三把碗递过来，声音压得很低，眼神还往门外瞟了瞟，“这是我从自己的饭里省下来的，主母要是知道了，又要骂我多管闲事了。”
林晚接过碗，糙米饭有点夹生，咸菜也齁咸，可她还是觉得心里暖了点 —— 这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感受到 “善意”。她小口吃着饭，状似无意地问：“李叔，我病了这些天，家里的绸缎铺还好吗？现在是谁在管着？”
李三愣了愣，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铺子里现在是王嬷嬷的儿子在管，那小子天天把账本锁得严严实实，连老主顾都敢怠慢。姑娘，你就别惦记铺子了，先顾好自己吧。”
“我娘…… 柳姨娘以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林晚又问，目光紧紧盯着李三的脸。
李三的眼神闪了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凑到林晚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柳姨娘走的时候，好像留了块绢帕，上面绣着朵梅花，还绣了个‘婉’字 —— 后来被主母看到了，说‘卑贱人的东西不配留在苏家’，扔到后院的杂物房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绢帕？绣着 “婉” 字？林晚心里猛地一紧 —— 第一章里王嬷嬷说柳姨娘的东西都 “当了”，显然是撒谎！这绢帕说不定就是柳姨娘 “病逝” 的线索，甚至可能和王氏有关！
她刚想再问杂物房的位置，院外突然传来王氏尖锐的声音，像破了的锣：“李三！你在柴房磨磨蹭蹭做什么？周老爷都到门口了，还不把那个赔钱货带出来！想让周老爷等你不成？”
周剥皮来了！林晚握着碗的手顿了顿，快速把剩下的糙米饭几口咽下去，又把账本往怀里塞了塞，用衣襟盖住。她看向李三，眼神里己经没了刚才的柔弱，多了几分冷静：“李叔，劳烦你带我出去吧 —— 该来的，总躲不过。”
李三看着她突然变了的神色，愣了愣，竟一时没反应过来。林晚己经扶着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襦裙，深吸一口气 —— 她在现代应对过无数次商业谈判，可这一次，谈判的筹码是她的命，对手是心狠手辣的高利贷和嫡母。
第一场硬仗，要开始了。
丁泽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WVN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