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公堂的木槌“啪”地落下，冯坤瘫坐在被告席上，锦袍上沾着的墨渍早己干涸，却比堂上的朱砂印更刺目。
他看着案上堆叠的证据 —— 冯记布庄的账本、表弟的供词、还有林晚递来的“细沙包纸”，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冯坤，你勾结赵商，指使他人破坏苏家作坊织机、意图纵火，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庄捕头站在堂侧，声如洪钟，公堂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冯坤的妻子正扶着门框哭，布庄的伙计们也都低着头，没人再敢替他求情。
这是冯坤的“痛点”他苦心经营十年的布庄，昨天己被官府查封，库房里的劣等布被尽数没收，连祖上传下的老宅都被抵押出去。
他原本想攀咬赵商，说自己是被胁迫的，可话刚出口，庄捕头就拿出一封书信：“这是从你书房搜出的，你写给赵商的信，说‘苏家织机改良成功，需速除之’，这也是胁迫？”
冯坤的脸瞬间灰败，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他以为赵商在牢里自顾不暇，不会留下证据，却没想到自己的书信早被截获。
“我……我认罪。”他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公堂外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骂声此起彼伏。
林晚站在堂下，看着冯坤被押下去，心里却没多少轻松，冯坤只是赵商的小喽啰，真正的大鱼还在牢里。
果不其然，当天午后，周强就匆匆来报：“瑾姑娘，开封府的许小吏偷偷告诉我，赵商在牢里没安分，昨天托人给西域来的姚掌柜带了信，说要‘断苏家的染料路’。”
“姚掌柜？”林晚皱起眉，从怀里掏出陈锦的旧册子，翻到“西域染料”那页，“是不是那个在西大街开‘姚记染料铺’的？听说他专做西域染料生意，之前我去问过，他说西域染料只卖给出价高的商户。”
周强点头，脸上带着警惕：“我早上在码头看到他了，跟着几个高鼻梁的西域人，手里提的木盒看着沉甸甸的，还跟码头的杂役打听苏家库房的位置，肯定没好事。”
正说着，陈忠拿着尚衣局的文书走进来，脸色凝重：“瑾姑娘，吴主事派人送来说，宫里看了咱们的云锦样品，觉得光泽不够，要咱们在半月内改进，要是达不到要求，三年的供货契就作废。”
林晚接过文书，心里一沉，尚衣局突然提要求，偏偏赵商又联系了西域染料商，这绝不是巧合。
她翻着陈锦的册子，上面除了“西域染料可增光泽”，还有一行小字：“西域染料畏碱，遇皂角水则褪色，需与草木染混调方稳。”这是陈锦留下的关键线索，也是填 “西域染料” 坑的关键。
“看来得去找姚掌柜了。”林晚收起册子，对韩婶说，“您跟我一起去，您懂染色，能帮我辨辨染料的好坏。”
姚记染料铺的门脸不大，门口挂着串西域风格的铜铃，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姚掌柜穿着件紫色的锦袍，脸上堆着假笑：“苏姑娘大驾光临，是想要西域染料？我这刚好有批‘日光染’，染出来的云锦在太阳下能泛金芒，就是价格…… 得三百文一两。”
三百文一两，比苏州染料贵了十倍！
韩婶悄悄拉了拉林晚的衣角，示意她别冲动。
林晚却不动声色，让姚掌柜拿出染料样品，是种暗红色的粉末，闻着有股硫磺味。她想起陈锦的话，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皂角，蘸了点茶水，往染料上滴了滴。
不过片刻，暗红色的粉末就变成了灰褐色，还冒出细小的气泡。
姚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伸手就要抢样品：“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染料都被你毁了！”
“姚掌柜，这就是你说的‘日光染’？”林晚往后退了一步，举起样品对围观的商户说，“西域染料遇碱会褪色，这是常识，可你这染料不仅褪色，还冒气泡，分明是掺了硫磺的假货！你想拿假货骗我，破坏苏家的云锦，好让赵商得逞，对不对？”
姚掌柜被戳穿，顿时急红了眼，伸手就要推林晚：“你胡说！我跟赵商没关系！”可他的手刚碰到林晚的胳膊，就被突然冲进来的周强抓住。
周强身后还跟着许小吏，手里拿着张纸：“姚掌柜，这是你跟赵商的通信，上面写着‘以假染料惑苏家，事成后分赵商家产三成’，你还敢不认？”
许小吏是开封府的文书小吏，平时负责整理牢里的信件，昨天看到赵商给姚掌柜的信，觉得不对劲，就偷偷抄了一份给周强，他虽职位低微，却懂是非，不愿看着姚掌柜和赵商作恶。
姚掌柜看着通信，腿一软跪倒在地，哭着说：“我也是被逼的！赵商说要是我不帮他，就把我私贩禁运西域香料的事捅出去，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要养，我没办法啊！”
林晚看着他，想起之前的钱二，心里叹了口气：“你要是肯说实话，帮我们指证赵商，我可以帮你求情，从轻发落。”
姚掌柜连忙点头，断断续续地说：“赵商在牢里联系了西域的马帮，说要在半月后劫尚衣局的云锦，还说……还说当年陈锦就是因为发现他私贩西域染料，才被他陷害入狱的！”
这话像惊雷一样，炸得林晚心头一震！当年陈锦不仅发现了云锦私吞案，还查到了赵商私贩西域染料的事，赵商怕事情败露，才联合庄怀安把陈锦害死在牢里。
“你说的是真的？”林晚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颤抖。
“千真万确！”姚掌柜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这是赵商让我保管的，里面是陈锦当年写的举报信，赵商说留着能当‘护身符’，没想到现在成了罪证。”
林晚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有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陈锦的字迹，写着“赵商私贩西域染料，与西域马帮勾结，所得银两用于贿赂官员，望官府彻查”。泪水模糊了林晚的视线，生母柳婉当年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来得及揭发就被害死了。
当天傍晚，姚掌柜被带去开封府作证，赵商私贩染料、陷害陈锦的罪证也被递了上去。
林晚回到作坊时，钱二正拿着账本在库房核对染料，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瑾姑娘，我刚才发现库房里的苏州染料少了两斤，是不是姚掌柜的人偷偷拿走了？”
林晚心里一紧，连忙跟着钱二去库房，果然，装苏州染料的陶罐被打开过，少了两斤。
“不好！姚掌柜肯定还有同伙，想偷咱们的染料，让咱们没办法赶工！”
林晚转身对周强说，“你带兄弟去码头守着，姚掌柜的同伙肯定会把染料运出城，咱们得把染料追回来！”
周强立刻带着人去了码头，韩婶则安慰林晚：“瑾姑娘别慌，咱们还有之前剩下的西域真染料，虽然不多，但我可以按陈锦册子上写的，跟草木染混调，应该能凑够织屏风的量。”
林晚点头，看着韩婶熟练地按比例混合染料，心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韩婶的经验、周强的勇猛、许小吏的正首，还有钱二的细心，她根本撑不到现在。
夜色渐深，周强终于带着染料回来了，还押着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是姚掌柜的伙计，他正要把偷来的染料卖给西域马帮。
“瑾姑娘，这伙计招了，赵商让他偷完染料就去劫尚衣局的云锦，时间定在三日后的清晨。”
林晚看着失而复得的染料，又看了看手里的举报信，心里清楚， 三日后的劫案，将是彻底扳倒赵商的最后机会。
而陈锦和生母柳婉的冤屈，也终于要在这场最后的对决中，彻底洗清。
此刻的开封府大牢里，赵商还不知道姚掌柜己经招供，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冷笑，他以为假染料能毁了苏家的云锦，偷染料能耽误工期，最后再让马帮劫走尚衣局的货，苏家就彻底完了。
可他没料到，自己的每一步算计，都被林晚和身边的人一一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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