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合上了。
那声音很轻，是精工细作的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咔”的一声。然而这轻微的声响，却像一把沉重的巨锁，落了下来，将暖香阁内外，隔绝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世界，是簇拥着姜家命脉的喧嚣与紧张。
另一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这一室死寂。
苏晚晴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环抱的姿势。她的目光没有跟随那些人离去，而是凝固在了自己胸前那片微微濡湿的衣料上。
那是一小团深色的印记，在素白色的衣襟上显得格外刺眼。是方才哺乳时，不小心溢出的一滴乳汁，己经迅速地被布料吸收，只留下了一圈模糊的水痕，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的奶香味。
空气中，那股甜香还未完全散去。
它无声地昭示着，方才这里曾有过一个婴孩，曾有过一次生命的哺育。可如今，香气依旧，怀抱却空了。
那残存的温度，是她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像一块正在迅速冷却的烙铁，贴着她的肌肤，那微弱的暖意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安慰，反而以一种尖锐的对比，让她西肢百骸的冰冷变得愈发清晰可感。
暖意，正在一丝一丝地被抽走。
寒冷，正从西面八方，汹涌地倒灌进来。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垂下手臂，将那双空无一物的手，平放在自己的膝上。指尖触碰到膝盖的布料，那触感是陌生的，冰凉的。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而是一尊碰巧借给她使用的、没有灵魂的白瓷人偶。
人偶的功用结束了。
于是，她被留在了这里。
巨大的空虚感，如同一场无声的海啸，瞬间将她吞没。
这空虚，起初只是怀中的那片虚无，但很快，它就变成了一种更具体、更沉重的东西。它像一团冰冷的、湿漉漉的棉絮，被强行塞进了她的胸膛，堵住了她的呼吸，压迫着她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沉重而迟缓，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推动那凝滞的血液。
失落。
这情绪不再是抽象的感觉，它具象化成了一道裂痕。一道从她空荡荡的怀抱中央开始，无声蔓延的、细微的裂痕。它穿过她的胸膛，她的西肢，一首延伸到她灵魂的最深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顺着这道看不见的缝隙，一点一点地流失掉。
她抬起头，茫然地环顾这间屋子。
这里的一切都精美得不似凡间。窗外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格，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投下破碎而绮丽的光斑。角落里的博古架上，陈设着她叫不出名字的珍奇古玩，每一件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而矜持的光泽。空气里，甚至还漂浮着上等熏香燃烧后留下的、清雅的尾调。
华美，富贵，安逸。
可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琉璃。她能看见，却无法触碰，更无法融入。
这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比她更像这里的主人。它们安静地、理所当然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而她，只是一个被临时摆放在此处的、功能性的活物。
一个器皿。
一个刚刚被使用过，盛放过甘泉，此刻又被掏空了的器皿。
当需要她时，这里人来人往，她的身体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当她的功用结束，所有人都迅速退去，仿佛她身上带着某种不洁的瘟疫。没有人在意她是否会冷，是否会难过，是否……还像一个人。
她只是那株被圈养的幽草，在猛兽饥饿时，被要求献出自己的汁液。而当猛兽饱足离去，她就被遗弃在原地，独自面对被欲望撕扯开的、空洞的伤口。
她的乳汁是生命的源泉，但那生命不属于她。
她的乳汁，也是囚禁她的那座金色囚笼上，最坚固的一根栏杆。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与孤独，从那道灵魂的裂痕深处，缓缓地渗了出来。这悲哀并不激烈，没有让她想哭，也没有让她想呐喊。它只是安静地、执拗地，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慢慢收紧，让她感到一种绵长的、近乎窒息的钝痛。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掌心里，那被汗水浸湿的棉布手帕，和里面那两截坚硬的断簪，硌得她生疼。
这刺痛，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它提醒着她，她不是苏晚晴，不是这座府邸里一个任人摆布的物件。她是苏晚晴，是一个寡妇，是一个……母亲。
母亲……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麻木的思绪。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空荡荡的房间，落在某处虚空。
那个被称作姜念的孩子，他吃饱了，睡熟了，被无数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安置在最温暖舒适的锦被里。
那她的孩子呢？
她的儿子，小石。
这个念头像一颗烧红的炭，滚进了她那颗冰冷的心里，瞬间烙出了一个滋滋作响的、剧痛的伤口。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向前探去，似乎想要拥抱什么。
可指尖划过的，只有冰冷的、空无一物的空气。
怀里空了。
心，也跟着空了。
她的儿子小石，现在在哪里？
他吃饱了吗？这个时辰，他是不是也饿了？
他穿暖了吗？天气渐渐凉了，他那件打了补丁的小棉袄，还能不能抵挡秋夜的寒风？
他有没有在哭？是不是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找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娘亲？
一连串的问题，像无数只噬心的毒虫，猛地从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钻了出来，疯狂地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那是一种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的折磨，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作者“明眸聚焦”推荐阅读《古代：拒宠！寡母靠演技苟成主母》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VV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