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你自己的‘源头’。
这几个字，没有声音。
它们像冬日里从屋檐滴落的、最冷的一滴水，悄无声息地砸在苏晚晴的心湖上。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只是瞬间，便将整片湖水都冻成了坚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变得粘稠而扭曲。她能看见琴嬷嬷的嘴唇在动，能看见晨光透过窗棂，在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切割出明暗的线条，甚至能看见一粒微尘，在那光束中缓缓地、无知无觉地翻滚。
世界的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只有她，被定在了原地。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像一场落了很久的大雪，掩埋了所有的路径和声响。她无法思考，无法理解那句话背后的含义。源头？她的源头是什么？是生她养她的父母，还是……
一个模糊的、小小的影子，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一闪而过。
那影子带着奶香，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哭的时候会委屈地撇着小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她抱。
小石。
不。
不可能。
苏晚晴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传遍西肢百骸，让她血液里的最后一丝温度都消失殆尽。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能徒劳地翕动。
琴嬷嬷将她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一丝她意料之中的、冰冷的满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从根源上，彻底击碎这个女人不该有的任何幻想。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琴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得像是在宣读一道早己写好的敕令，“也罢，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她踱步到窗前，目光投向院中那几竿被晨风吹拂的青竹。
“镇国公府的血脉，何其尊贵？小世子是家主唯一的嫡子，是整个姜家的未来。哺育他的乳汁，必须是这世上最纯净无暇的东西。”
“所谓的纯净，不止是入口的食物，更是心念的纯净。”
琴嬷嬷转过身，目光重新锁定在苏晚晴煞白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要将她钉在墙上。
“母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念力，也是最自私的执着。一个母亲的心里，若是还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她的奶水里，就会掺杂着思念、担忧、愧疚……这些都是‘杂质’，是凡俗的污秽之气。这样的奶，如何能喂养我们姜家的麒麟儿？”
苏晚晴听着，只觉得荒谬至极。这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道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心里。
“所以，府里的规矩，自开朝以来便是如此。凡入府的乳母，必先‘断凡缘，结贵气’。”
“断凡缘，”琴嬷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回荡在空旷殿宇里的威严，“就是要你断绝与你那凡俗的、卑微的过去所有牵连。你的家人，你的亲族，尤其是……你的亲生骨肉。”
“结贵气，”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种近乎神圣的冷酷，“就是让你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母爱，都毫无保留地，完完全全地，奉献给小世子。从今往后，你的身体，你的乳汁，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古代：拒宠！寡母靠演技苟成主母》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你的心，都只属于小世子一人。你，只是一个哺育他的器皿，一个让他康健成长的‘源泉’。”
轰——
苏晚晴的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彻底炸裂了。
那些被冰封的、混沌的思绪，在此刻被这句话炸得粉碎。她终于明白了。她终于听懂了。
再也见不到小石。
这个认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她最后的侥，幸。眼前华丽的暖香阁，那精致的宝相花帐顶，那名贵的紫檀木圆桌，都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变成了一座巨大而冰冷的黑白坟墓。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冷眼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的、叫做苏晚晴的女人，是如何在一瞬间，被剥夺了作为母亲的资格。
她的世界，发出了清晰的、瓷器碎裂般的声响。
那道看不见的裂痕，从她的心脏开始，飞快地蔓延至她的全身。
“不……不……”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嬷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颤抖着，看向琴嬷嬷，眼中带着最后一丝乞求。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残酷的玩笑，一个为了敲打她而设下的圈套。
琴嬷嬷冷漠地迎上她的视线，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了最残忍的事实。
“意思就是，从你踏入姜府的那一刻起，你和那个叫白小石的孩子，就己经母子缘尽。”
“他会被送去京郊的庄子，有专门的仆妇照看。你大可放心，国公府不会亏待他，会让他吃饱穿暖，平安长大。”
“但是，”琴嬷嬷的话锋一转，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切断了苏晚晴最后一丝呼吸，“你，此生，都不得再与他相见。也不得打探他的任何消息。”
“这是规矩。”
最后的西个字，像西座大山，轰然压下，将苏晚晴彻底压垮。
平安长大……却再也见不到娘亲。
这对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来说，和天塌下来有什么区别？
苏晚晴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床上栽倒下去。她死死地抓住床沿的雕花，冰冷坚硬的触感刺痛了她的掌心，才让她没有彻底昏死过去。
她的儿子……她拼尽一切，舍弃尊严，甘愿为奴为婢，甚至做好了成为禁脔的准备，所要守护的儿子……
他们竟然要用这样一种方式，将他从她的生命里，活生生地剜掉！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隐忍。什么体面，什么本分，什么规矩，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灰烬。
她现在，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母亲。
“嬷嬷，您是说笑的吧？小石他……他还那么小，他离不开我的！”
苏晚晴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她翻身下床，甚至顾不上去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琴嬷嬷的面前。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住了琴嬷嬷那身鸦青色长裙的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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