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甚至没有在空气中留下任何回响，就己经化作了行动。
一只粗糙的手伸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径首抓向苏晚晴带进府里的那个、小得可怜的包袱。
包袱皮是半旧的蓝色粗布，洗得颜色都泛了白，上面还打着两个整齐的补丁。它被随意地丢在墙角，像一团被人遗忘的垃圾，与这满室的精致奢华格格不入。
仆妇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嫌恶。她解开那系得死紧的布结，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光洁的地砖上。
哗啦。
几件叠放整齐的内衫，一条旧裙子。都是最寻常的棉布料子，浆洗得有些发硬，颜色也早己黯淡。它们散落开来，每一道褶皱里，都仿佛藏着寻常人家那清贫却安稳的日光味道。
苏晚晴跪坐在绣墩上，一动不动。她看着那些曾经贴身穿着的衣物，就像在看一具被剥下来的、属于过去的旧皮囊。她的心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都可以不要。
名节，身体，尊严……这些，也都可以不要。
只要小石能活。
仆妇用脚尖嫌弃地拨了拨那堆衣物，像是在确认里面是否还藏着什么。然后，她的目光被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用洗得发白的旧手帕，小心翼翼、层层包裹起来的小方块。
仆妇捡起它，掂了掂，没什么分量。她抬头看了一眼琴嬷嬷。
琴嬷嬷的视线，像淬了冰的针，始终落在苏晚晴的身上，似乎想从她那张麻木的脸上，寻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泄露。
“打开。”她命令道。
仆妇利落地扯开手帕的结。
一层，又一层。
那动作，像是刽子手在解开死囚最后的束缚。
当最后一层手帕被揭开，一枚小小的、通体乌黑的东西，滚落在了仆妇的掌心。
那是一根簪子。
一根最普通不过的乌木簪。
它没有任何雕花，没有任何镶嵌，只是被人用心地打磨成了圆润的、最简单的样式。簪头的部分，因为常年被人触摸，己经磨出了一层温润的光泽，像是沁入了主人的体温。在灯光下，能看见簪身上还留着几道不太纯熟的、浅浅的刻痕，那是雕刻它的人，力气用得不均匀时留下的痕迹。
粗鄙。
廉价。
在姜府，连烧火的丫头都不会用这种东西。
可苏晚晴的瞳孔，却在那根木簪出现的瞬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片死寂的、蒙着灰雾的湖面，终于被投下了一颗石子。一道看不见的裂痕，从湖心深处，迅速蔓延开来。
她想起了那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在灯下笨拙地握着刻刀，一刀一刀，将一块捡来的木头，慢慢削成她头发的长度。他的手指被木刺扎破了好几次，血珠渗出来，又被他毫不在意地用衣角擦去。
「晴娘，你戴着，肯定比城里那些夫人小姐戴金簪子还好看。」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古代：拒宠！寡母靠演技苟成主母》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把簪子交到她手上时，手心全是汗，眼神里却亮得像有星星。
那是她唯一的嫁妆，也是他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琴嬷嬷走了过来，从仆妇手里拿过了那根木簪。她将它举到眼前，两根手指捏着，像在捏着什么令人作呕的虫子。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极尽轻蔑的弧度。
“呵。”
一声短促的、从鼻腔里发出的嗤笑。
“这种粗鄙的‘秽物’，也配带进国公府？”
秽物。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凿进了苏晚晴的耳朵里。她身体里那片刚刚裂开一道缝隙的冰湖，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引爆。
轰然一声！
所有的麻木、所有的隐忍、所有的伪装，都被炸得粉碎！
琴嬷嬷的动作很随意。她甚至没想好要把它扔在哪，只是手腕一扬，就要将这件碍眼的东西，像丢垃圾一样丢掉。
就在她手腕扬起的那个刹那——
一道白色的影子，带着一股决绝的、近乎疯狂的劲头，猛地从绣墩上弹射而起！
“不——！”
一声嘶哑的、破裂的尖叫，终于从苏晚晴那被封锁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护着自己最后一根骨头的野兽，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疯了一样地朝着琴嬷嬷扑了过去！
她的目标不是琴嬷嬷，而是那只捏着木簪的手！
琴嬷嬷到底是在后宅浸淫多年的老人，虽惊不乱。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撤了一步，同时手腕一翻，将那只手高高举起。
苏晚晴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了琴嬷嬷的脚下。
冰冷坚硬的地砖撞得她膝盖生疼，可她感觉不到。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了那根被高高举起的乌木簪上。
那是她的命。
是她作为“苏晚晴”，而非“乳母”的最后一点证明！是她和那个温暖的、有着烟火气的人间，唯一的联系！
她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烧得通红，里面是翻滚的、不加掩饰的恨意与恐慌。
那不是一个奴婢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个人，在灵魂被夺走前，最本能、最 ferocious 的反抗。
琴嬷嬷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扑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旋即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享受这种将人最后一丝念想捏在手里，欣赏对方崩溃绝望的模样。
苏晚晴撑起身体，再一次死死地盯着琴嬷嬷手中的木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还给我！”
奢华而空旷的暖香阁内，一主一仆，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匍匐在地，为了这一根在旁人看来一文不值的廉价木簪，形成了短暂而又令人窒息的对峙。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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