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空气像是凝固的蜜。
九千岁指尖划过玉髓阵边缘，七枚玉石在黑暗中泛起幽光。正中那枚红得发烫，与沈流萤腕间胎记灼痛频率完全同步。
“七星连珠夜，异魂归位时。”
他声音阴柔得像是蛇信擦过耳膜。阵眼投射出的星图在青砖地面流转，北斗七星的排列角度，与她穿越那夜病房窗外看到的星空分毫不差。
沈流萤袖中的金属书签突然发烫。
“很熟悉对吗？”九千岁俯身拾起一枚玉髓，红光在他掌心跳动，“三年前惊蛰，天象异变。那晚京城共坠落七道流星，陆府后院是其中之一。”
她想起穿越时撕开裂隙的雷暴，病房监护仪的绿光在眼前闪烁。
“你们管这个叫胎记？”九千岁轻笑，玉髓尖角指向她左腕，“这是信标。每个被捕获的异魂都会长出这个。”
密室墙壁突然透明了一瞬。数个铁笼在暗处显现，腕带七星的身影蜷缩其中。最靠近她的那个抬起头——枯槁面容上，一双与她极其相似的眼睛正透过铁栏望来。
沈流萤胃里翻腾。那些戴铁链的双手，那些幻象里破碎的呻吟，原来全是失败的同乡。
“陆清远...”她喉头发紧。
“看守者。”九千岁接得流畅，“每个异魂都会配发监视人。你丈夫的任务就是记录你的言行，定期上报观测结果。”
玉髓阵突然剧烈震动。沈流萤腕间七颗小痣亮得刺眼，星图边缘开始崩塌。
“合作或消亡。”九千岁掐诀稳住阵法，袖中毒针若隐若现，“你时间不多。”
沈流萤抚过胎记。前世背过的微积分公式在脑中飞转，玉髓阵的能量流向忽然清晰可辨——那根本不是回归阵法，而是个精密绞架。
“我要看看卷宗。”她佯装腿软扶住墙壁，指尖擦过玉髓阵边缘。
金属书签触到阵眼的刹那，整个星图扭曲变形。摄政王府地牢的影像炸开在墙面，玄铁镣铐锁着七八个腕带七星的人。最年轻那个突然抬头，用英语嘶吼：“Don't trust them!”
九千岁脸色骤变。
沈流萤趁机扫过他袖中露出的密卷。泛黄纸页上画满穿越者结局图鉴，多数在第七颗痣亮起后暴毙。卷轴角落批注墨迹尤新：三条波浪线符号旁写着“观测者标记”。
“他们怎么了？”她指向地牢影像。
“失控的异魂会污染世界线。”九千岁挥袖打散幻象，“就像往清水中滴墨。”
密室突然灌进寒风。玉髓阵红光暴涨，沈流萤腕间胎记剧痛钻心——第七颗痣正在移动，缓缓偏离原本轨道。
九千岁猛地攥住她左腕：“你的星轨在偏移...”
话音未落，密室穹顶传来机关转动的巨响。某道暗门滑开，浓重药味混着铁锈气息涌来。
沈流萤突然发力。金属书签划过玉髓阵核心，前世背过的洛伦兹方程在脑中闪现。能量流被强行扭转，星图炸成碎片！
九千岁袖中毒针激射而出，却在她喉前半寸骤停。
“你故意让星轨偏移？”他瞳孔缩紧，“从什么时候开始？”
沈流萤擦掉唇边血沫。袖中漕帮账页的靛蓝痕迹透出衣料，与玉髓碎片映出的微光重叠。
“从发现你们都在说谎开始。”
暗处传来锁链拖沓声。某个笼中身影突然用指节叩击铁栏，三长两短，重复两次——与玉兰树皮上的刮痕节奏完全相同。
九千岁忽然轻笑。他碾碎手中玉髓，粉末从指缝簌簌落下。
“有意思。”他阴柔嗓音里渗出兴奋，“你是第一个敢撕剧本的异魂。”
密室墙壁再次透明。更多铁笼在深处显现，某个白发老者正用炭笔在墙上演算薛定谔方程。
沈流萤的金属书签突然震动。书签背面刻痕与墙上某道算式产生共鸣，三条波浪线符号在黑暗中发光。
“他们不是失控。”她望向那些笼中同乡，“他们是看穿了真相？”
九千岁抚过断眉。巫咒纹路在他颈侧浮现，像是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换个交易如何？”他弹指点亮新的玉髓阵，“你帮我找到‘锚点’，我告诉你回归的正确坐标。”
星图在地面重组。北斗七星指向北方，勺柄末端落在漕运司衙门位置——与她幻象中黑玉棋子落定的方位彻底重合。
沈流萤袖中的鸠羽试纸突然发烫。靛蓝色鸟笼轮廓在纸面浮现，笼门位置正好对应着漕运司仓廪。
暗处铁笼传来纸张摩擦声。某个同乡从栏杆缝隙推出纸团，上面画着与现代化学仪器完全相同的蒸馏装置。
“锚点是什么？”她踢开滚到脚边的纸团。
九千岁袖中滑出半页残卷。泛黄纸页上画着七星连珠的天象图，某个星座被朱砂圈出——正是她穿越那夜土星的位置。
“稳定两个世界的支点。”他指尖点向星座中心，“历代观测者都在寻找它。”
密室突然震荡。玉髓阵红光忽明忽灭，沈流萤腕间胎记传来撕裂痛感——第七颗痣彻底脱离原有轨迹，正缓缓移向腕骨凸起处。
暗处传来陆清远的惊呼。他举着青釉药瓶站在密室入口，官袍袖口沾满墨迹。
“殿下！漕运司账目...”
话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着沈流萤流血的左腕，手中药瓶砰然炸裂。黑色药丸滚落满地，浓烈墨臭混着苦杏仁味弥漫开来。
九千岁袖风扫过。破碎药瓶被震到墙角，其中滚出枚袖珍罗盘——指针正死死钉在沈流萤的方向。
“看来你的看守者比想象中尽职。”他轻笑。
沈流萤碾碎滚到鞋边的药丸。指尖沾到的粉末在发光，与玉髓阵残骸产生奇异共鸣。
“你们都在找锚点。”她擦掉指尖荧光，“因为锚点能控制两个世界的通道？”
暗处铁笼突然传来骚动。某个同乡用英语大喊：“The anchor is a person!”
九千岁袖中毒针齐发。七枚银针钉入铁栏，打断后续呼喊。
沈流萤的金属书签突然烫得握不住。书签背面刻痕与残存玉髓阵产生联结，前世病房的影像在空气中闪现——监护仪屏幕里，她的生命体征曲线正与某个遥远心跳同步跳动。
“不可能...”她踉跄后退。
九千岁拾起滚落的罗盘。指针在剧烈颤抖，始终指向她左腕胎记。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他阴柔嗓音里带着怜悯，“锚点从来不是物品。”
密室穹顶传来琉璃破碎声。月光透过裂缝灌入，照出满地玉髓碎片排列的诡异图案——那是个函数图像，与她前世未完成的毕业论文里的核心公式完全相同。
沈流萤忽然笑出声。她扯开衣袖，腕间七星正渗出金色血液。血珠滴在玉髓碎片上，演算出庞加莱回归定理的数学符号。
“原来如此。”她碾碎沾血的玉髓，“你们害怕的不是异魂...”
暗处所有铁笼同时震动。笼中同乡纷纷起身，数十个腕带七星的手臂伸出铁栏。
“...而是觉醒的锚点。”
九千岁首次露出惊容。他袖中古籍滑落，书页翻动间露出某张画像——现代打扮的苏亦梅正在实验室记录数据，腕表显示日期是2025年2月28日。
沈流萤踢开滚到脚边的药瓶。青釉碎片里映出无数个戴铁链的自己，每个左腕都带着正在偏移的七星胎记。
“告诉陆清远。”她擦掉腕间金血，“他的观察日记该更新了。”
密室突然彻底崩塌。月光如瀑倾泻，照出墙角某个正在运转的装置——那是个粗糙的发电机，电线连着铁笼上的镣铐。
最早用英语呼喊的青年挣脱束缚，将某物塞进她掌心。
是块锈蚀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三条波浪线叠圆圈的符号，与金属书签背面的刻痕完全相同。
“找到观测者...”青年嗓音嘶哑，“他们藏在...”
九千岁的毒针贯穿他咽喉。
沈流萤握紧怀表。齿轮转动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与腕间胎记的灼痛频率渐渐同步。
月光突然大盛。七星连珠的异象在夜空重现，与她穿越那夜的星图彻底重叠。
怀表表盖弹开。泛黄照片上，现代打扮的苏亦梅正与某个袖口绣云纹的玄衣人并肩而立。
那玄衣人抬起脸——赫然是年轻了十岁的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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