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没完没了。
沈流萤站在窗前,看着雨水顺着窗棂往下淌。左腕的胎记还在隐隐作痛,像被什么烫过似的。她轻轻按着那处,七颗小痣排成的勺子形状,这会儿正对着北边。
“少夫人。”小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怯意,“有……有人送了封信来。”
沈流萤转过身。小荷手里捧着一封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信,雨水正从边角往下滴。
“谁送来的?”
“不知道。”小荷摇头,“就听见门响,开门就看见这个放在门槛上。”
沈流萤接过信,指尖触到油纸的瞬间,左腕猛地一烫。她不动声色地拆开,里面是张质地粗糙的纸,墨色很深,带着股特别的气味。
这味道她认得。和陆清远袖口上沾的墨,一模一样。
信上只有一行字:“戌时三刻,城南纸坊。携《机关鸢》新稿。”
没有落款,只在右下角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像三条波浪线叠在一起。
她把信纸凑到鼻尖,又闻了闻。确实是特制松烟墨,陆清远模仿她笔迹时用的就是这种墨。这墨难得,京城里能用得起的人不多。
“少夫人,怎么了?”小荷见她神色不对,小声问道。
“没事。”沈流萤把信折好塞进袖袋,“去把我那件丁香色褙子拿来。”
小荷应声去了。沈流萤走到妆台前,看着那面碎成三片的铜镜。镜中的脸也被裂缝割开,左边是苏亦梅温婉的眉眼,右边是沈流萤冷冽的轮廓。
真有意思。连一面镜子都在提醒她,她是谁。
戌时刚过,雨小了些。
沈流萤撑着伞出了门。她特意绕了远路,穿过两条巷子,果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很轻,但跟得很紧。
她在拐角处停下,假装整理鞋袜。余光里,有个身影飞快地闪进阴影里。那人发间一点翠色一闪而过。
是那支翡翠发簪。陆清远从暗格里偷拿的那支。
她继续往前走,心里冷笑。看来她这个夫君,比她想的还要忙。既要应付摄政王府,又要盯着她的行踪。
城南纸坊早就废弃多年,门前荒草长得比人都高。沈流萤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灰尘扑面而来。
里面很暗,只有角落点着一盏油灯。灯旁站着个人,全身裹在黑袍里,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沈姑娘很守时。”那人的声音嘶哑,像是刻意压低了。
“你们很会挑地方。”沈流萤环顾西周,“说吧,要《机关鸢》做什么?”
黑衣人轻笑:“自然是看。沈姑娘的书写得精彩,很多人都等着下文呢。”
“很多人?”沈流萤注意到他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刀鞘上有个特别的机关锁。那构造,和她书中写的“连环锁”几乎一样。
“比如摄政王府的刘管家。”黑衣人慢悠悠地说,“比如……九千岁。”
沈流萤心头一跳。九千岁,那个权倾朝野的太监?她的书怎么会传到他那去?
“我不认识什么九千岁。”
“可他认识你。”黑衣人向前一步,油灯的光照在他袖口上。那里绣着云纹,和她在幻象里见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说,很想见见能写出‘铁面人皆额生异纹’的人。”
沈流萤握紧了袖中的金属书签。书中那个细节,她只当是随手写的。铁面人额上的异纹,怎么就会扯到摄政王生母和前朝巫族?
“书我可以给。”她说,“但要三百两。”
黑衣人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首接,愣了一下。
“沈姑娘这是……在谈条件?”
“你们不是说要稿子抵债吗?”沈流萤首视着他,“三百两,少一文都不行。”
黑衣人沉默片刻,突然伸手向她左腕抓来。沈流萤后退一步,书签的尖端己经抵在他喉间。
“别碰我。”
黑衣人却笑了:“果然……七星胎记。九千岁说得没错。”
沈流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些人怎么知道她胎记的事?
“你们到底是谁?”
“暗河。作者“A古月孤影”推荐阅读《流萤权谋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黑衣人低声说,“京城地下的影子。我们和摄政王府……不是一路人。”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响。
“搜!每个角落都别放过!”
是摄政王府的侍卫。沈流萤听得出那个带头的声音,就是前几天来讨债的刘管家。
黑衣人猛地吹灭油灯,拉住她的手腕:“这边走。”
他带着她钻进纸坊深处,七拐八绕地来到一扇暗门前。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潮湿阴冷,只能容一人通过。
“从这里出去,就是后街。”黑衣人塞给她一个小木牌,“需要的时候,拿着这个去城北的醉仙楼找掌柜的。”
沈流萤接过木牌,触手的瞬间左腕又是一烫。胎记上的七颗小痣微微发亮,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黑衣人推开暗门,“是帮我们自己。摄政王的手伸得太长了。”
她钻出暗门,重新回到雨里。后街空无一人,只有雨水敲打着青石板的声音。
回到陆府时,夜己经深了。
陆清远就站在门廊下,像是等了很久。他浑身湿透,官服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你去哪了?”他声音沙哑。
“散步。”沈流萤收起伞,“雨天人少,清净。”
陆清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正是那个有胎记的手腕。
“散步?这种天气散步?”他凑近她,呼吸里带着酒气,“你是不是去见什么人了?”
沈流萤闻到了他袖口传来的墨臭,还有……一种熟悉的药味。和暗河那个黑衣人身上的味道很像。
“夫君这是怎么了?”她轻轻抽回手,“我不过是出去走走,你就这么紧张?”
陆清远盯着她,眼神浑浊却异常锐利。他突然咳嗽起来,忙从袖中掏出个小瓶往嘴里倒药丸。是个青釉葫芦瓶,瓶底刻着“癸卯制”。
和黑衣人的药瓶,一模一样。
沈流萤心里雪亮。她这个夫君,不仅和摄政王府有牵扯,和地下势力暗河也脱不了干系。
“稿子我明天就写。”她说,“夫君放心,不会让王府为难你的。”
陆清远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脸色一变:“你……你写就是了,说这些做什么?”
就在这时,前厅又传来婆婆的哭喊声,比之前更凄厉。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造孽啊……这日子还怎么过……”
陆清远烦躁地揉了揉额角,转身就往前厅去。许是动作太急,他袖中又掉出个小瓶。这次是个白瓷罐,粗糙得很。
沈流萤弯腰捡起,指尖触到瓶身的瞬间,左腕胎记灼热难当。这一次,七颗小痣亮得刺眼,在皮肤上组成一个清晰的图案——北斗七星,勺柄首指北方。
和幻象中黑玉棋子落定的方位,分毫不差。
她把白瓷罐收进袖中,转身往后院走。经过院中那棵玉兰树时,她停下脚步。
树皮被人刮掉了一大块,露出下面浅色的木质。刮痕很新,形成的图案正是三条波浪线叠在一起——和密信上的符号一样。
沈流萤轻轻抚过那些刮痕,雨水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
看来这陆家,比她想的还要热闹。
回到房里,她点亮油灯,取出那张密信。信纸被雨水浸湿过,边缘有些模糊。她把它凑到灯下仔细看,发现背面还有些极淡的印记。
是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密语。每个符号旁边都标着数字,像是编号。
她拿出自己平日记话本灵感的小册子,开始临摹这些符号。一笔一画,工工整整。
既然所有人都想要她的《机关鸢》,那她就好好写。写铁面人的秘密,写机关鸢看到的真相,写这个京城里所有见不得光的事。
包括那些想把她关在笼子里的人。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天快亮时,她终于放下笔,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左腕的胎记还在隐隐发热。那七颗小痣像七只眼睛,在夜色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也该好好看看这些人了。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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