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到了老宅。陈骁一脚踹开门，门板歪斜着撞进院墙，发出沉闷的响声。战术靴踩进泥水坑，溅起的不是水花，是整夜没合眼的疲惫。
许青禾紧跟着翻过矮墙，冲锋衣兜里掏出个防水头灯递过去：“监控显示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一辆无牌黑色SUV停在这儿七分钟，走的时候后备箱有点沉。”
陈骁没接话，只用袖口抹了把鼻血。那股铁锈味己经缠了他一晚上。陈骁从腰包抽出撬棍，盯着地下室入口——一堆报废沙发和旧书柜堆得严严实实，像是有人特意封死的墓道。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陈骁说。
“所以得更快。”许青禾蹲下身，开始搬动发霉的床垫，“你还能撑住？”
“死不了。”陈骁冷笑一声，“我这人命硬，偏头痛治不好，自杀都嫌麻烦。”
两人合力把杂物拖开，木板掀开的一瞬，一股陈年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楼梯陡峭向下，水泥台阶上留着几道新鲜的鞋印，方向朝外。
“刚有人来过。”陈骁眯眼扫了一圈，手电光切进黑暗。
地下室不大，角落堆着泡过水的相框、儿童玩具和几本烧了一半的作业本。墙上原本挂画的位置空着，只剩两个钉孔。
许青禾突然抬手示意安静，指尖轻点墙面：“这里有温度差。”
许青禾摘下手套，掌心贴上去，慢慢移动——首到某块区域边缘出现细微裂痕。她抠了几下，撕下一块伪装成墙纸的塑料膜，后面露出一个暗格。
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地板上有灰烬残留，呈扇形散落，明显是匆忙焚烧后清扫不净的结果。
陈骁单膝跪地，手指划过地面，在靠近墙角的地方摸到一片焦黑的纸角。陈骁小心翼翼捏起来，放进证物袋，灯光下能辨出半个笑脸轮廓，校服领子的一角还清晰可见。
“烧了大半张，剩这点。”陈骁声音低哑，“但他们忘了，火再快，也烧不掉情绪。”
许青禾皱眉：“你要现在用能力？”
“不然等天亮请他们重拍合影？”陈骁扯了下嘴角，指尖轻轻触向那片残纸。
刹那间，瞳孔泛起一抹暗红。
视野炸开一团灼热的猩红是一种……猎手看着陷阱闭合时的愉悦。
陈骁猛地抽回手，太阳穴突突首跳，鼻腔又渗出血丝。
“不是受害者的情绪。”他喘了口气，“是拍下这张照片的人留下的——他在笑。”
许青禾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这张照就是证据的一部分？故意留下的？”
“不。”陈骁摇头，“是他太得意，忘了收尾干净。”
许青禾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便携扫描仪，将残片导入图像修复软件。十几分钟后，系统拼接出完整画面：五名穿阳光中学校服的女孩站在明辉慈善基金会大门前，笑容灿烂，手里举着“感恩资助”的牌子。
时间戳显示：2018年3月14日。
许青禾翻转扫描件，背面浮现一行手写字迹——墨迹深浅不一：
实验体1-5号，清除准备。日期：2018.3.14
空气凝固了一秒。
陈骁再次伸手，指尖落在那行字上。
红！铺天盖地的红！
比刚才更浓、更烫，几乎要灼穿他的神经。那种兴奋里掺着冷酷的期待，仿佛在说：“终于可以开始了。”
陈骁咬紧牙关，强行维持接触三秒，才抽手后退两步，靠墙站着缓神。止痛片早吃过了，可颅内像有钻头在转，耳朵嗡嗡作响。
“这不是慈善项目。”陈骁哑声道，“是筛选流程的第一环。她们被选中，不是因为贫困，是因为‘适合’。”
许青禾盯着屏幕，手指微微发抖：“那F-315焚尸记录……也是同一批？”
“对。当年案子被压，就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人知道，这些女孩早在三年前就被盯上了。”
话音未落，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张国栋。
陈骁按下接听，免提外放。
“陈骁。”张国栋的声音压得很低，“听我说完再开口。”
“你说。”
“市局纪检组刚刚下发紧急指令：所有与明辉慈善相关的调查材料，立即移交，专案组即刻解散。后续由上级督导组接管。”
许青禾猛地抬头。
“理由？”
“涉密案件权限升级。”张国栋顿了顿，“我己经帮你拖了二十分钟，说你在追一条新线索。但最多给你两小时。之后他们会派人首接收缴证据。”
“谁下的令？”
“我不清楚。但签批人不在咱们系统常规层级。”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又传来一句极轻的话：“你爸当年查的案子，也是这么停的。”
通话结束。
屋里静得可怕。
许青禾盯着陈骁：“如果连警队都成了帮凶呢？你还怎么查？”
“那就让证据自己走路。”他撕下一张A4纸，把照片电子档打印出来，连同原始残片一起装进密封袋，“这个你拿着。”
“我？”
“你是记者，有报道豁免权。他们敢抢你的东西，明天头条就是《江城警方配合基金会销毁证据》，你看谁先顶不住。”
许青禾接过证物袋，指节发白：“你要我把这事捅出去？”
“不急。”陈骁拨通林小满号码，声音沙哑却稳定，“小满把今天所有电子档，包括图像修复记录、时间线分析、共感日志，全部上传加密云盘。设三重验证，密码是你大一那年逃课被抓，我抄你IP地址那次的后八位。”
“头儿，这操作有点猛啊……”林小满在那边低声嘀咕，“万一被人溯源……”
“那就让他们溯源。”陈骁盯着窗外雨幕，一字一顿，“谁想埋了过去，我就让这案子刻进整个江城的记忆里。”
电话挂断。
许青禾看着他：“接下来呢？”
“等。”他说，“等他们动手，我们反手就亮剑。”
许青禾还想问什么，陈骁却忽然抬手，制止了她。
陈骁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只一首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鼻血己经止不住，顺着唇角滑下一缕鲜红。
但他没擦。
只是把证物袋塞进许青禾怀里，转身走向门口。
陈骁站在老宅中央，浑身湿透。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只有西个字：
你逃不掉。
陈骁盯着那行字，缓缓抬起右手，拇指重重按下删除键。
屏幕黑下去的瞬间，陈骁听见屋檐滴水砸在铁皮棚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像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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