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陈骁的车停在梧桐里咖啡馆斜对面的巷口。
陈骁没熄火，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盯着手机邮箱里那张模糊街景图——蓝白遮阳棚，树影压住门牌，和许青禾发来的坐标对得上。
陈骁看了眼表，十点差七分。
许青禾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三分钟，穿着冲锋衣，耳钉在昏暗光线下闪了一下。
许青禾推门进去时，柜台后的店员抬头瞥了一眼，又迅速低头擦杯子。角落卡座里坐着个穿灰呢大衣的女人，双手蜷在膝上，肩膀微微发抖。
陈骁没动。他在等一个信号。
五分钟后，许青禾朝窗外扫了一眼，指尖轻敲了两下桌面——那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号：可以进来了。
陈骁推开车门，冷风裹着湿气扑进来。他摘了警帽塞进怀里，换上便利店买的连帽卫衣，拉链拉到鼻尖，低着头走进去。
陈骁绕到另一侧靠墙的位置坐下，和服务员点了杯美式，声音压得很低：“不加糖，双份浓缩。”
许青禾正说着什么，女人突然抽了口气，手指抠进掌心，指甲都泛白了。
“你说……你也丢过人？”老吴妻子终于开口，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那你懂那种感觉吗？每天睁眼就想，她在哪儿？吃没吃饭？有没有人打她……”
许青禾点头，“我爹丢了八年，到现在没消息。但我还在找，一条线索都不放过。”
女人眼眶红了，嘴唇哆嗦着，“是我改的记录……F-315那份。老吴不知道，他只负责签字，真正动手的是我。”
陈骁端起咖啡，手肘撑在桌上，不动声色地靠近。
“基金会的人找上门那天，我女儿刚考上重点初中。”女人低声说，“他们说，只要配合一次，以后每月一万五，孩子平安上学，毕业包工作。我说我不信，他们就放了一段视频……我闺女在补习班门口被人拽上车，嘴里塞着布条……”
她哽住，眼泪砸在桌面上。
许青禾递上纸巾，轻轻拍她手臂，“然后你就改了档案？”
“嗯。他们给了模板，让我把五具尸体的身份信息全抹掉，写成‘无名流’，审批栏签了个假名字。我还……我还往焚化炉里倒了助燃剂，烧得更干净些。”她抬起脸，眼神空洞，“我以为做完就结束了。可后来每个月十五号，那辆没牌照的黑车都会出现在学校门口。司机不下车，就停那儿，一首到放学。”
陈骁的手指慢慢滑向她的手腕。
就在指尖触碰到皮肤的一瞬，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视野里炸开一片浓稠的腐绿。这不是普通的谎言，是被恐惧腌透的真相，裹着愧疚和求生欲的残渣。
陈骁说不清为什么，每次共感能力触发，鼻腔就像被人塞进一把钢针，顺着颅骨往脑仁里钻。但他没松手。
“你女儿现在在哪？”陈骁声音很轻。
女人猛地一颤，三层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不知道……他们不让联系。上个月我去学校接她，老师说她请假了，可家里没人通知我……我打了三次电话，号码己经注销。”
陈骁眯起眼，“车牌呢？你记过车牌吗？”
“没有牌。但车顶有个凹痕，右前灯罩裂了，贴着蓝色胶带……”她忽然抓住许青禾的手，“你们能帮我吗？我真的不敢再说了，可我怕再不说，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软下去，头磕在桌角，发出闷响。
“妈呀！”陈骁低喝一声，立刻起身绕过去扶人。许青禾也吓了一跳，赶紧掏手机叫救护车。
女人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别叫医院。”陈骁拦住她，从兜里摸出速效救心丸塞进对方嘴里，又捏她人中，“她是应激性休克，送医反而会被基金会盯上。”
许青禾瞪着他，“你刚才碰她的时候，眼睛是不是红了一下？”
“你看错了。”陈骁避开视线，揉了揉太阳穴。第五次共感随时可能强行发动，头痛己经开始爬升。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确认她说的是真话。”陈骁站起身，把卫衣帽子重新戴上，“她没撒谎。而且她提供的线索够用——每月十五号，黑车，学校门口，特征明显。林小满能查。”
许青禾盯着他，“你不对劲。从昨晚到现在，你像换了个人。”
“办案而己。”他走向门口，脚步略显虚浮，“你去调附近学校的监控，尤其是放学时段。我得回队里看看有没有新进展。”
“等等。”许青禾追上来一步，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有些磨损的挂件，那是她父亲失踪前送她的，“她女儿叫什么名字？”
“吴晓萌。”女人在昏迷前最后吐出的三个字，被陈骁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陈骁推开门，刚走到车边，手机震动。
一条短信弹出来。
“老吴在看守所自杀了！”
陈骁愣住，手指僵在屏幕上方。
陈骁记得早上八点还看过监区值班日志——老吴情绪稳定，吃了半碗粥，还问能不能见家属。自杀？怎么可能这么快？
除非有人不想让他开口。
陈骁拉开车门坐进去，许青禾坐副驾驶，雨刮器再次摆动。陈骁摸了摸左腕的机械表，裂缝依旧，时间永远停在十一点五十九分。
这个时间对他来说，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倒计时开始的标志。
陈骁拨通林小满电话，“小满！我要老吴关押期间的所有进出记录，包括狱医、送餐、清洁人员名单，五分钟内发我。另外，查吴晓萌就读的阳光中学最近三个月的校门口监控，重点找一辆右前灯贴蓝胶带的黑车。”
“头儿，你声音有点抖啊？”林小满在那边嚼着口香糖，“要不要先歇会儿？”
“少废话。”他挂了电话，一脚油门踩到底。
陈骁的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太阳穴上，指缝间渗出一丝温热。
鼻血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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