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赵老头走在离开镇水村的路上，林默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后背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刚才青河水祟的恐怖，而走在前面的赵老头，比水祟更让他捉摸不透——这个前一秒还想杀他的人，此刻却成了他暂时的“保护者”。
赵老头走得很快，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镇邪棍拖在地上，划出“沙沙”的声响。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刻意回避林默的目光。
林默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基础灵异感知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离开封灵庙后，灰色雾气明显淡了很多，但经过那棵老槐树下时，他还是“看到”树影里藏着浓郁的黑色雾气，隐约能听到微弱的孩童啼哭声，像是那个引路鬼还在那里徘徊。
“别盯着那棵树看。”赵老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它记仇得很。”
林默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走出镇水村的岔路口，赵老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笼罩在薄雾中的村子，眼神复杂，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忌惮。他转过身，对林默说：“上车。”
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停在路边，车身上积着灰尘，后座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林默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以为我是走路来的？”赵老头哼了一声，跨上摩托车，“要么现在被水祟追上撕成碎片，要么跟我走，自己选。”
林默没有犹豫，扶着车后座坐了上去。后背的伤口碰到车座，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赵老头发动摩托车，引擎发出“突突”的巨响，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差点把林默甩下去。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赵老头的衣角，布料粗糙，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摩托车没有回市区，而是沿着另一条小路往更深的山里开去。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林越来越茂密，阳光被树叶遮挡，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我们去哪？”林默忍不住问道，风声灌进耳朵，让他的声音有些发飘。
“到了你就知道。”赵老头的声音隔着引擎声传来，听不出情绪。
摩托车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停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口。洞口被藤蔓遮掩，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赵老头熄灭引擎，从后座的布袋里拿出一盏煤油灯，点燃后递给林默：“拿着。”
他拨开藤蔓，率先走进山洞。林默犹豫了一下，握紧煤油灯跟了进去。
山洞不深，里面很干燥，堆放着一些杂物——几个陶罐，一捆捆草药，还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简易石台。石台上方挂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的年轻男人，眉眼间和赵老头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爹。”赵老头指着照片，声音低沉，“上一任守阵者。”
林默愣住了。他没想到赵老头会突然提起这个。
赵老头走到石台边，拿起一个陶罐，倒出里面的东西——是几块破碎的镜片，边缘锋利，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这就是镇水灵镜的碎片。”赵老头拿起一块镜片，对着光看了看，“被我爹亲手砸的。”
林默的瞳孔骤缩：“不是你砸的？”
“我爹那时候就疯了。”赵老头放下镜片，眼神黯淡下来，“守阵者的日子不好过，世代被这破镜子拴在镇水村，看着村民因为水祟死的死、逃的逃，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守了一辈子，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也就是我侄子，被水祟拖进了河里，连尸首都没捞上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从那以后，我爹就变了。他说这镜子根本镇不住水祟，只会吸干守阵者的气运，让赵氏一族断子绝孙。他砸了石碑，毁了镜子，把碎片藏在这里，然后……”
赵老头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林默能猜到后面的结局。
“所以残碑上的‘赵叛’，指的是你爹？”林默问道。
赵老头点了点头：“村里人不知道，都以为是我爹背叛了祖宗，把水祟放了出来。只有我知道，他是被逼疯的。他临死前把这枚钥匙交给我，说如果有一天血月出现，水祟彻底破封，就用钥匙重铸镜子，完成他没完成的事……可我不想守，我受够了！”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守了红旗楼那么多年，看着那栋楼里死了一个又一个，画匠、那个女娃……我都知道，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怕，我怕有一天也会像我爹一样疯掉，怕水祟找上我！”
林默终于明白了。赵老头不是叛徒，他只是一个被世代传承的责任压垮的普通人，他的冷漠和狠厉，不过是恐惧的伪装。
“那你为什么要抢钥匙？”林默问。
“因为你不该卷进来！”赵老头看着他，眼神复杂，“这钥匙是赵氏一族的东西，不该落到外人手里。水祟盯上你了，跟着你只会死！”
“可系统己经选中了我。”林默低声说，“就算没有钥匙，我也己经被卷进来了。”
赵老头沉默了。他拿起那枚黄铜钥匙，着上面的“眼睛”符号，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罢了，或许这就是命。我爹当年说过，钥匙认主，它既然到了你手里，就说明你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他将钥匙递给林默：“拿着吧。血月还有三天就会出现，到时候水祟的力量会达到顶峰，必须在那之前重铸镇水灵镜，否则不仅是镇水村，整个市区都会被水淹。”
林默接过钥匙，入手冰凉：“怎么重铸？”
“需要三样东西：镜碎片，你的血，还有……”赵老头的目光落在山洞角落的一个陶罐上，“守阵者的心头血。”
林默愣住了：“你的血？”
赵老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决绝：“我爹没完成的事，我来完成。这是赵氏一族欠的债，该还了。”
他走到陶罐边，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看着林默：“现在，告诉我，你愿意帮我吗？”
林默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看着他眼中的恐惧和决绝，又想起了阁楼里的女尸，想起了302室的镜中影，想起了系统面板上的任务。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握紧了手中的黄铜钥匙，点了点头：“我愿意。”
赵老头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他举起小刀，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就在这时，山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那个引路鬼的声音，但更加尖锐，带着强烈的恐惧！
赵老头和林默同时看向洞口，煤油灯的光芒在他们脸上跳动，映出彼此眼中的警惕。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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