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缠着鼻腔，李婉君掀开被子时，病号服下的肌肉还在发颤。
三天前在窗前晕倒的画面像隔了层毛玻璃，此刻她望着窗外压弯枝桠的雪，只觉得胸腔里有团火——栖芳阁的温室该结了冰壳吧？
阿阮一个人清雪会不会滑倒？
春涧联盟的留言堆成山，她得回去一一回复。
“李女士，您的各项指标刚达标……”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话尾被她攥住袖口的动作截住。
李婉君指尖还泛着青，却握得极稳：“我知道风险，但必须现在走。”她望着护士欲言又止的表情，软下声音，“麻烦把床头那盆花给我，还有卡片。”
那盆蓝紫鸢尾被裹在保温袋里，花瓣边缘凝着细雪，像谁小心收着的秘密。
卡片上的字迹清瘦有力：“你种下的光，总会开花。”李婉君的指尖在“夜烬”二字上顿住——这是她大学时尝试了十七次都没成功的杂交品种，最后一次实验苗在暴雨夜烂了根，她蹲在实验室哭到天亮。
原来它没死，只是换了个方式生长。
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解锁的瞬间，春涧联盟的消息提示像炸开的星子：
“婉君姐，我们等你回来！”
“上次那束治愈系花束救了我失恋的朋友”
“栖芳阁的灯什么时候再亮？”
她划拉着屏幕，喉头发紧。
床头柜上的日记本被她翻到新页，钢笔尖悬了悬，落下一行字：“不靠陆家，不借光环，栖芳阁要成为自己的起点。”
老城区的栖芳阁比她想象中更惨。
积雪压垮了半面温室钢架，冻成冰壳的残枝像凝固的哀鸣，连门牌号都被雪埋了半截。
李婉君踩着齐踝的雪往里走，靴底发出“咯吱”的脆响。
转角处突然闪过一道身影——阿阮裹着厚棉服，正用竹扫帚扫出条小径，见她来，指尖快速在胸前比划：“我等你三天了。”
少年的手语有些生硬，却带着股执拗的认真。
李婉君鼻子一酸，蹲下身扒开冰壳里的玫瑰枝。
阿阮凑过来，用冻红的手指戳了戳枝桠最顶端——那里有米粒大的芽尖，裹着层薄冰，像颗未拆封的星星。
“能活。”他打着手语，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灯。
李婉君摸出随身带的喷灯，蓝色火苗舔过冰层。
冰壳“咔”地裂开时，嫩芽颤了颤，像婴儿张开的拳头。
阿阮突然跑开，再回来时抱着半筐断藤。
两人蹲在雪地里，将枯萎的玫瑰与断裂的藤蔓交叉缠绕，编成螺旋状的装置。
李婉君摘下围巾裹住花茎，对着手机镜头按下快门：“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配文刚发出去三分钟，提示音就炸成一片。
“李小姐，我是苏黎。”策划人的电话来得突然，“想请你做场‘城市再生花艺展’，地点在文化广场临时展馆。”李婉君捏着手机的手顿住——苏黎是圈内出了名的“铁面策展人”，连顶奢品牌都得按她的规矩来。
“条件只有一个，”对方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主题必须真实。”
真实。
李婉君望着窗外飘雪，想起医院里那盆“夜烬”，想起阿阮冻红的指尖，想起留言里那些素未谋面的故事。
她应下时，窗外的雪突然大了，却大得痛快。
“残花重生计划”的倡议发出首日，栖芳阁的门槛被踏平了。
有捧着褪色婚礼捧花的新娘，有攥着母亲忌日菊花的中年男人，有举着写满祝福的毕业花束的学生。
李婉君和阿阮在旧玻璃墙前支起工作台，用融化的雪水调着颜料。
她踮脚在结冰的墙上画第一朵花时，阿阮突然扯她衣角——少年举着小喷壶，正往她冻裂的指尖喷护手霜，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首播镜头是苏黎安排的，本意是记录筹备过程。
却不想拍到李婉君呵着气暖手，指尖渗着血珠仍捏着枝剪的画面。
标题《雪中最美的手艺人》冲上热搜时，她正蹲在地上整理一捧带着泥土的雏菊——那是位老奶奶送来的，说这是老头子生前最爱的花，“他走后我不敢看，可你们说要重生……”
陆沉舟是在凌晨两点刷到的首播。
视频里李婉君的鼻尖冻得通红，剪枝时却带着股狠劲，像在和命运较力。
他盯着屏幕里她冻裂的指尖，喉结动了动，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雪地里的栖芳阁亮着盏黄灯，他把车停在街角，裹着大衣坐在车里，用相机记录她每一个低头的瞬间：她给枯萎的百合缠金线，她教阿阮辨认花材，她对着墙绘后退两步，歪头笑的样子。
三天后他翻看着相机里的三百七十张照片，最终只挑了最清晰的五十张。
相纸在暗房里显影时，他在封皮上写下《我的人间西月》，却始终没装进信封。
展览前夜的雨夹雪来得突然。
苏黎的电话打进来时，李婉君正给最后一束花打固定架，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市政规划办发函了，说栖芳阁是违建区域，禁止对外展示。”她握着花茎的手顿住，指节泛白。
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像谁在敲急鼓。
李婉君突然笑了，她抱起那盆“夜烬”鸢尾走向展厅中央，身后是用废弃铁丝和冰封玫瑰搭成的穹顶。
聚光灯亮起时，彩虹光晕在冰面上流转，像把碎了的星星重新拼起来。
“如果这叫违规，”她对着镜头扬起下巴，雪水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那就请你们拆了它——但别碰这些花，它们承载着别人的记忆。”
视频发布十分钟，文化广场外的雪地里排起了长队。
有人举着牌子：“我捐的是离婚那天扔掉的玫瑰。”“这是我奶奶走后第七天的菊花。”镜头扫过人群，有白发老人往花堆里添了枝红梅，有穿校服的姑娘把自己的头绳系在花茎上。
李婉君站在穹顶下，望着窗外绵延的人潮。
雪还在下，可她突然不冷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她摸出来，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需要我吗？”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指尖在“不用”二字上悬了悬，最终删掉，回：“你来帮我搬把椅子？我想坐高点，看看这些花。”
凌晨五点，李婉君裹着陆沉舟的大衣坐在展厅台阶上。
雪光映得她脸发白，可眼睛亮得惊人。
她望着广场上还在增加的送花队伍，忽然想起大学时那盆烂在暴雨里的“夜烬”。
原来有些花，要等一场雪才会开。
“婉君姐，”阿阮的手语在雪地里划出弧线，“明天会有更多人来吗？”
李婉君摸出手机，给“残花重生计划”的官方账号发了条预告：“清晨六点，寒风刺骨——但我们的春天，要开始了。”
屏幕的冷光里，她看见陆沉舟正往花堆里添了束铃兰。
雪粒子落在花上，像撒了把星星。
迷雾知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WX4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