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君推开工坊门时，晨露正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
她把校服口袋里的手机攥得发烫——六通未接来电，全是合作方的秘书。
“春涧工坊？陆太太的名头再响，也得看背后资本给不给饭吃。”
“李小姐，不是我们不想续约，实在是上头压力太大……”
电话里的推诿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她低头看向茶几，七封烫金终止函叠成整齐的小塔，最上面那封的边角被她捏出褶皱。
指尖触到纸张时，她想起昨夜许导递来的录像带，想起弹幕里“婉君值得”的刷屏，想起陆沉舟发来的获奖证书照片。
“他们在拖慢我的脚步。”她轻声说，尾音裹着晨雾的凉。
窗台上的蓝星花被风掀动花瓣，露出底下压着的日程表——原定今天要和市美术馆谈“星城之光”特展，现在所有行程都成了泡影。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陆沉舟的消息：“在公司吃早餐？”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正在输入”，忽然想起昨夜他发来的档案里，获奖证书右下角有个模糊的红章，是当年被刻意涂抹的痕迹。“好。”她回复，把终止函收进文件柜最底层，锁扣“咔嗒”一声，像把那些推诿和打压都关进了黑暗里。
天极科技顶楼的总裁办公室拉着百叶帘，陆沉舟的指尖在全息投影的数据流里穿梭。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泛青，昨夜他只喝了三杯黑咖啡——第一杯在定位到三个离岸服务器集群时，第二杯在发现舆情传播与降雨的关联曲线时，第三杯在气象卫星云图里圈出那片正在聚集的低气压带时。
“陆总，”助理抱着平板敲门进来，“气象局说今天傍晚可能有雷阵雨。”
“不是可能，”陆沉舟的指节抵着下颌，盯着云图里那团逐渐成型的气旋，“是一定会有。”他调出“天极云眼”的实时监测数据，舆情热度曲线在暴雨模拟时段陡然攀升47%的红色标记刺得人眼疼。“去通知智慧城建平台，七大道标建筑的照明系统今天下午三点前完成接管测试。”
“需要向市政报备吗？”
“他们会感谢我们的。”陆沉舟的声音里带着冷硬的笑意，“毕竟，我们只是帮市民在雨天找点有意思的事看。”
下午五点，李婉君站在春涧工坊的落地窗前，看着天空从瓦蓝迅速沉成铅灰。
手机弹出气象台的预警推送：“受异常气流影响，星城将迎来十年来最强区域性雷暴，预计18:00开始，持续六小时。”
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时，她听见街道上传来惊呼。
抬头望去，原本播放商业广告的巨幕电子屏突然黑屏，再亮起时，是她最熟悉的工作台——原木色花架上摆着半完成的花艺作品，晨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切进来，把她低头修剪洋桔梗的侧影拉得很长。
“这是……”她凑近玻璃，屏幕里的画面开始流动：她在花房给蝴蝶兰授粉，在医院陪护时用输液管编花器，在暴雨里跑遍花市抢最后一批夜烬花——都是许导录像带里的片段。
下方滚动的字幕像跳动的火焰：“春涧艺术工坊×天极科技联合出品·创作纪实”，右侧小窗口不断弹出辟谣信息：“李婉君设计原稿时间戳早于抄袭作品48小时”“评审团成员亲笔证词己公证”。
手机震动，是陆沉舟发来的定位：“首播连线，现在。”
赵明远的首播间里，弹幕正疯狂刷屏“暴雨天看这个太应景了吧”“陆总终于要下场了”。
李婉君盯着屏幕，看见陆沉舟坐在她熟悉的黑色皮质转椅上，身后是整面墙的数据可视化大屏，绿色的数据流像瀑布般倾泻。
“有人以为下雨天适合撒谎，”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混着窗外渐密的雨声，“但我更喜欢用雨声掩盖猎物的喘息。”
屏幕切出一段加密录音，电流杂音里，陆铭川的声音清晰得刺耳：“等这场雨过去，让她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那些合作方的胆子，得我来帮他们壮。”
赵明远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这是非法监听？”
“这是正当防卫。”陆沉舟调出监管机构的接收回执，“证据提交时，他们的律师还在计算如何规避反不正当竞争法。”他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顺便提醒各位，恒瑞资本的境外账户最近有大笔异常资金流动——”
“叮——”首播间突然弹出系统提示：“检测到敏感信息，暂停10秒。”
李婉君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忽然笑了。
她想起陆沉舟常说的“商战不是拳击赛，是下围棋”，现在看来，他早就在各个角落布好了子。
雨势最猛的时候，小陆宇抱着伞冲进春涧工坊，发梢滴着水：“姐姐！我在社区广播站放了你最喜欢的歌！”
他怀里的老式收音机滋滋响了两声，清澈的女声飘出来——是李婉君去年在花房随口哼的旋律，被谱了曲，填了词：“夜烬花开在雨里，光会找到你……”
“小宇你……”
“是叔叔教我调的频率！”男孩把收音机往她手里塞，“他说姐姐今天可能需要听点甜的。”
李婉君抱着收音机走到窗边。
暴雨渐歇，天际线浮起一丝淡紫，她忽然注意到街道两侧的路灯——原本昏黄的光转成了暖白，每盏灯的灯罩上都投着流动的花影：洋桔梗的温柔，夜烬花的热烈，蓝星花的纯净，像一条会呼吸的花街。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陆沉舟的来电。
“你看，”他的声音里裹着风，“这座城市，现在只为你亮灯。”
李婉君望着窗外的花影路灯，笑出了声：“那你得负责修好被淋坏的电路。”
“己经让工程部待命了。”他低笑，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对了，监管局的人刚来过，说要调阅恒瑞资本的交易记录……”
窗外的风卷着的花香吹进来，李婉君摸了摸校服第二颗纽扣下的硬币，“舟”字的轮廓在指腹上烫出温度。
她知道，这场雨洗去的不只是流言，还有那些试图掩盖真相的阴影——而阴影尽头，是更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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