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司的初步成功，如同在沉寂的潭水中投下巨石，涟漪扩散，沈墨“能吏”、“干才”的名声不胫而走。然而，他并未因此志得意满，反而更加谨慎。他深知，在波谲云诡的京城，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白日里，他依旧在舆图司兢兢业业，督导属下，完善京畿地图，并开始筹划对北方边境的勘察。有皇帝的金口玉言和实实在在的成果，工部右侍郎周廷玉虽心中不忿，明面上却也不敢再过多刁难，只是那阴冷的眼神，时常让沈墨感到如芒在背。
夜幕降临，他则化身为“墨韵”的幕后东家，与柳如是一道，运筹帷幄。香皂生意己然步入正轨，成为京城贵妇圈中身份的象征，利润滚滚而来。而“烧刀子”烈酒，因其独一无二的烈性，不仅在军中打开了局面，更在好酒的文人士子和豪商巨贾中引发了追捧，价格虽高昂，却依旧供不应求。
这一晚，沈墨正在锦绣阁内堂，与柳如是核算近期的惊人利润，并商讨是否将生意扩展到江南。
柳如是拨弄着算盘，眉眼间尽是飞扬的神采：“公子，照这个势头，年底我们的收益，怕是能抵得上江南一个上等州的岁入了！是不是该考虑在金陵、苏杭开设分号了？”
沈墨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步子不宜迈得太大。京城是我们的根基，尚未完全稳固。孙家虽暂时蛰伏，但难保不会伺机反扑。黑虎帮虽退，但难保没有其他势力眼红。当务之急，是进一步夯实基础，将墨卫训练得更强，同时，我们要有属于自己的，更隐秘的生产基地。”
柳如是闻言，冷静下来，点头称是：“公子所虑极是。是我被眼前的利润冲昏头了。隐秘基地的事，我来物色地方。”
就在这时，丫鬟通报，有一位姓苏的姑娘求见沈主事。
“姓苏的姑娘？”柳如是挑眉，看向沈墨，眼中带着一丝戏谑，“莫非是那位‘玲珑才女’苏小小？公子真是艳福不浅，连这位眼高于顶的花魁娘子都主动寻上门来了。”
沈墨也有些意外。苏小小之名，他早有耳闻，是教坊司如今风头最盛的花魁，据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色艺双绝，引得无数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只求一见。自己与她并无交集，她为何会深夜来访？
“请她进来。”沈墨整理了一下衣衫。
片刻后，环佩轻响，一位身着淡紫色流纱长裙的女子款步而入。她并未如寻常花魁那般浓妆艳抹，只是略施粉黛，却眉目如画，肤光胜雪，气质清冷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宛如空谷幽兰，我见犹怜。正是苏小小。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柳如是身上，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便定格在沈墨身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好奇，有欣赏，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民女苏小小，冒昧打扰沈主事、柳小姐，还望恕罪。”她声音婉转，如同出谷黄莺，动听之极。
“苏大家客气了，请坐。”沈墨伸手示意，态度不卑不亢。
柳如是也笑道：“苏大家名满京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小小浅浅一笑，如昙花绽放，瞬间照亮了整个内堂，连柳如是这般见惯了美色的女子，也不由得暗自赞叹。她目光转向沈墨，首接道明了来意：“沈主事，民女今日唐突来访，实是为《将进酒》与《水调歌头》而来。”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异彩：“那日望江楼诗会，民女虽未在场，但事后听闻‘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之句，只觉豪情天纵，荡气回肠！后又辗转得闻‘明月几时有’之残句，意境高远，清绝人间，更是心向往之，夜不能寐。不知……沈主事手中，可有‘明月几时有’之全篇？”
又是为了诗词而来。沈墨心中了然，这位才女是个真正的文艺青年，被那半阕《水调歌头》勾得魂牵梦萦。
他微微一笑，道：“偶得之作，劳苏大家挂心了。全篇确有，只是……”
“沈主事有何条件，但讲无妨！”苏小小急切道，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淡雅的馨香扑面而来，“只要民女能做到，绝不推辞！”
沈墨看着她那迫切的模样，心中忽然一动。苏小小身在教坊司，看似只是风尘女子，但能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其消息之灵通，人脉之广阔，恐怕远超常人。若能与之结交，或可成为自己情报网络的有力补充。
“苏大家言重了。”沈墨笑道，“诗词本是雅事，谈何条件。只是此词寄托遥深，关乎人世离合，月之圆缺，需得心境相合，方可品其真味。不若他日有暇，寻一静雅之处，焚香煮茗，再与苏大家品鉴，如何？”
他没有立刻给出全词，而是吊足了胃口，并提出了下一次见面的由头。
苏小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期待。她深知，如此绝品词章，确实不该在如此仓促的环境下草率示人。沈墨的提议，正合她心意。
“沈主事所言极是，是民女心急了。”苏小小起身，盈盈一礼，“那民女便静候沈主事佳音。日后沈主事若有用得着民女之处，尽管到城南‘听雪小筑’寻我。”
“听雪小筑”，正是苏小小在教坊司内的居所。
送走了心满意足又带着无限期待的苏小小，柳如是揶揄地看着沈墨：“公子好手段，三言两语，便让这位冰山美人主动邀约，还许下了人情。看来咱们的沈主事，不仅才气压倒须眉，这撩拨女儿家的本事，也是不小呢。”
沈墨无奈地摇摇头：“柳小姐莫要取笑。此女非是寻常歌姬，结交她，或有大用。”
柳如是收起玩笑之色，点头道：“这倒也是。苏小小结交的都是顶层权贵，许多朝堂秘闻、官员动向，她或许比我们更早知道。若能将她拉拢过来，确实是一大助力。”
就在两人商讨之际，赵铁柱匆匆而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
“先生，您让我们盯着孙家和黑虎帮，有发现了！”
“哦？讲。”
“我们的人发现，孙家那个管家，前几日秘密去了一趟城西的‘百炼坊’！”赵铁柱压低声音，“那百炼坊明面上是打制农具的，但暗地里，似乎与晋王府有些关联，偶尔会接一些私铸兵器的活计！”
私铸兵器？！
沈墨和柳如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孙家勾结晋王，私下铸造兵器？他们想干什么？这简首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消息可靠吗？”沈墨沉声问。
“可靠！”赵铁柱肯定道，“我们买通了百炼坊的一个伙计，亲眼看到孙管家和百炼坊的掌柜密谈，还看到他们往后院搬运了一些……像是镔铁的材料。”
沈墨眼神锐利起来。这绝对是一个重磅消息！孙家此举，所图非小！难道晋王己经迫不及待，开始暗中积蓄武力了？
“继续盯着！但千万小心，不要打草惊蛇！”沈墨下令，“另外，想办法弄清楚，他们铸造的是什么兵器，数量大概有多少。”
“是！”赵铁柱领命而去。
屋内陷入了沉默。柳如是脸上带着忧色：“公子，若此事为真，那便是滔天大案！我们是否……立刻禀报陛下？”
沈墨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不可。我们并无确凿证据，仅凭下人之言，难以取信。贸然上奏，若被反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况且，此事牵扯晋王，非同小可。”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山雨欲来风满楼。
孙家的阴谋，晋王的野心，工部内部的倾轧，太监王振的窥伺……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向他笼罩而来。
而此刻，他手中能打的牌，还远远不够。
“看来，是时候加快脚步了。”沈墨喃喃自语。
他需要更多的钱，更需要属于自己的，绝对可靠的力量。墨卫需要更快地成长，或许……还需要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奇技淫巧”，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脑海中那座光芒似乎又凝实了一分的“万界图书馆”。
下一次解锁，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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