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被钦点为舆图司主事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京城。这一次，引起的震动远比之前赐予虚衔时要大得多。
虚衔只是荣宠，实职却是权柄。
尽管舆图司是新设机构，品级不高，隶属工部，但“首奏御前”的特权，让它超然于一般衙门之外。不知多少双眼睛瞬间聚焦在这个年仅十八岁、毫无背景却一跃成为朝廷命官的少年身上。
回到城西小院，沈墨还未坐定，柳如是便带着账本和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匆匆赶来。
“我的沈主事，你现在可是京城头号红人了！”柳如是美目流转，上下打量着沈墨身上的官袍，啧啧称奇，“这下好了，看谁还敢打我们‘墨韵’的主意！咱们的生意，可以放心大胆地做了！”
沈墨脱下官袍，换回平常的青衫，神情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凝重：“柳小姐，事情没那么简单。位置越高，盯着的人就越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后行事，更需谨慎。”
柳如是见他如此冷静，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公子所虑极是。是我得意忘形了。不过，有了这层官身，许多之前难以打通的关系，现在或许能容易些。比如……兵部的采购。”
沈墨点点头，这确实是好处之一。“‘烧刀子’可以适当加大供应给兵部的份额，但价格不能降，我们要维持高端定位。另外，舆图司初创，百废待兴，我需要可靠的人手和资源。”
“公子放心，人手和银子，我来想办法！”柳如是立刻打包票。
次日，沈墨正式前往工部报到，接手舆图司。
舆图司的衙署被安排在工部衙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门口连块像样的牌匾都没有，只有两个无精打采的老衙役守着。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内杂草丛生，几间厢房破败不堪，里面堆满了积满灰尘的旧地图和破损的绘图工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工部派来的属官，一个西十多岁、面色蜡黄、眼神浑浊的八品笔帖式（书记官）李德才，带着几个同样懒散的文书、匠人，有气无力地向沈墨行礼。
“下官李德才，参见沈主事。”
“参见沈主事……”
声音参差不齐，透着敷衍。
沈墨目光扫过这些人，心中了然。这些都是工部其他衙门挑剩下的、或是不得志的“边缘人物”，被塞到这个新成立的、看似没什么油水的冷衙门来混日子。想靠这些人推行新法，绘制精确舆图，无异于痴人说梦。
“都起来吧。”沈墨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李笔帖式，将司内现有的人员名册、资产账目、以及所有库存舆图，全部拿来给我。”
李德才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年轻得过分的主事第一把火就要查家底。他支吾道：“沈主事，这名册账目……有些年头没整理了，库房里的图也杂乱得很，恐怕……”
“恐怕什么？”沈墨打断他，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是本官指挥不动你，还是你这笔帖式做得太安逸，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久居人上、杀伐果断的气质，与他年轻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李德才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哆嗦，莫名感到一阵压力，连忙躬身：“下官不敢！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说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去翻找。
接下来的半天，沈墨就坐在那间唯一还算完整的正堂里，仔细翻阅着李德才呈上来的、漏洞百出的账册和杂乱无章的名录。他不发一言，只是偶尔用朱笔在上面圈画几下，每画一下，旁边侍立的李德才额头上的冷汗就多一层。
傍晚，沈墨合上最后一本册子，看向下方站着的、大气不敢出的几名属员。
“本官奉皇命筹建舆图司，旨在革新图法，绘制精准舆图，以利军国。”沈墨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内回荡，“然观司内现状，人员涣散，账目不清，库藏混乱，实难当此大任。”
众人皆低下头，不敢言语。
“本官给你们三日时间。”沈墨站起身，目光如电，“第一，将库房所有舆图、工具整理造册，分门别类，损坏遗失者注明缘由。”
“第二，所有人，包括你，李笔帖式，将各自履历、所长，以及对新绘图法的理解，写成条陈呈上。”
“第三，将这院落内外，给本官打扫干净！”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三日后，若仍有懈怠敷衍者，休怪本官按律办事，请你们另谋高就！”
“是！是！下官（卑职）遵命！”众人被沈墨这雷厉风行的作风震慑，连忙应声，再不敢有半分怠慢。
沈墨知道，光靠恐吓不足以让人信服，必须让他们看到希望和实实在在的好处。
第二天，他便从“墨韵”的收益中支取了一笔银子，用于修缮衙署，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逍遥大夏：我在古代开图书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更换破旧桌椅，购置新的绘图工具和优质纸张。同时，他让柳如是找来几个机灵、识字且背景清白的年轻人，以“帮闲”的名义补充进舆图司，负责一些文书和跑腿工作，实际上是在悄悄培养自己的班底。
他还亲自撰写了一份《舆图测绘新法基础讲义》，简明扼要地阐述了网格法、比例尺、三角定位等核心概念，并附上详细图例，要求所有属员必须在五日内熟读理解，他将亲自考核。
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舆图司的风气为之一变。虽然仍有混日子的，但大多数人看到新主事既有手段，又舍得投入，还愿意传授真本事，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认真做事。尤其是那几个新来的年轻人，学习劲头十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沈墨正在衙署内给几个属员讲解三角测量的实际应用，工部右侍郎周廷玉突然来访。
周廷玉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是晋王一派的人，主管工部日常事务，舆图司正在他的管辖之下。
“下官参见周侍郎。”沈墨依礼参拜。
周廷玉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沈主事不必多礼。本官听闻沈主事上任以来，雷厉风行，将这舆图司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年轻有为啊。”
“侍郎大人过奖，下官只是恪尽职守。”沈墨不动声色。
“嗯，恪尽职守是好事。”周廷玉踱步到案前，拿起沈墨编写的讲义翻了翻，淡淡道，“不过，沈主事，这绘图之事，关系重大，尤其是军图，更是机密。你这些新法，未经验证，便贸然推行，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况且，司内这些老人，经验丰富，你当多多倚重才是，何必另招些来历不明之人？”
沈墨心中冷笑，这是来摘桃子、安插人手，兼打压新法的。
“回侍郎，”沈墨语气平和却坚定，“新法乃陛下亲准，下官奉旨行事，不敢懈怠。至于是否有效，待第一批按新法绘制的舆图出炉，自有公论。司内诸位同僚，下官自会量才使用。新招之人，亦是补充人手不足，且身家清白，己报备有司。”
他搬出皇帝，点明新法是圣意，又表示己按规矩办事，堵得周廷玉一时语塞。
周廷玉脸色微沉，放下讲义：“既然沈主事心中有数，那本官就不多言了。只是提醒沈主事，工部有工部的规矩，莫要太过特立独行才好。另外，晋王殿下对舆图之事也颇为关切，望沈主事好自为之。”
说完，便拂袖而去。
看着周廷玉离去的背影，沈墨目光深邃。晋王……这么快就伸手过来了吗？
压力不仅来自上司，也来自同僚和外界。不少工部其他衙门的官员，对沈墨这个“幸进”的年轻人抱有敌意和嫉妒，风言风语不断。甚至有人暗中使绊子，在物资调配、人员协调上故意拖延。
但这些，都在沈墨的预料之中。
他利用“首奏御前”的特权，绕过工部层层官僚，首接将舆图司遇到的困难和新法推进的进度，写成简明扼要的奏折，通过特殊渠道呈报给皇帝。同时，他加紧了对属员的培训，并亲自带领核心小组，以京城近郊为例，开始进行第一次实地测绘，用实践来验证和完善新法。
白天奔波于山川田野，夜晚伏案整理数据、绘制草图，沈墨几乎废寝忘食。他的认真与投入，逐渐感染了舆图司的一些人。连最初那个混日子的李德才，在看到沈墨展示的、按照新法绘制的、远比旧图精确详尽的京城周边地形草图后，也忍不住啧啧称奇，态度悄然转变。
一个月后，当沈墨将第一份严格按照新法绘制的《京畿地形水利详图》以及一份条理清晰的阶段性总结奏折呈递御前后，立刻引起了天启皇帝的极大兴趣。
图上河流走向、山脉起伏、村镇位置、道路里程，皆标注得清晰准确，甚至比兵部珍藏的秘图还要详尽！尤其是关于几处关键水利节点的标注，对即将到来的春耕防汛极具参考价值。
“好！果然精准无比！”天启皇帝大为赞赏，再次下旨褒奖沈墨，并严令工部、兵部全力配合舆图司工作，不得掣肘。
有了皇帝的再次肯定，工部内部那些暗流顿时平息了不少。周廷玉等人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刁难。
舆图司，这个原本无人看好的冷衙门，在沈墨的手中，终于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开始展现出它应有的价值。
而沈墨也凭借这扎实的第一把火，不仅站稳了脚跟，更在朝野上下，树立起了“干练务实”、“精通格物”的形象。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绘制京畿地图只是牛刀小试，真正的挑战，是广袤的边疆和错综复杂的朝堂。
但此刻，他站在舆图司修缮一新的院落中，看着手下那些开始有了精气神的属员，以及桌上那幅凝聚了心血的精确地图，心中充满了信心。
万里江山图，当由我辈手中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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