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试验的成功。
像一剂强心针。
注入了田庄内每一个人的心中。
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
都被那一声轰鸣和升腾的烟尘驱散。
取而代之的。
是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干劲。
王瑾几乎是立刻投入了新一轮的改进。
他根据第一次造粒的经验。
优化了水雾的喷洒量和搅拌手法。
并开始尝试使用不同材质的木炭进行对比试验。
那股专注和热情。
仿佛要将过去被埋没的岁月全部弥补回来。
朱寿则站在砖窑门口。
望着院内忙碌的景象。
心中一个酝酿己久的想法越发清晰。
他召集了王瑾、忠伯。
以及闻讯赶来的柳青眉。
“诸位。”
朱寿的目光扫过众人。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火药初成，燧发机构亦在攻坚。”
“我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零敲碎打。”
“是时候，给我们的‘事业’，立下一个名号了。”
王瑾眼神一亮。
忠伯则有些茫然。
柳青眉静静地看着朱寿。
等待着他的下文。
“从今日起。”
朱寿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试验田庄。”
“它正式命名为——‘朱氏工坊’！”
朱氏工坊！
西个字掷地有声。
宣告着一个新生力量的正式登场。
“工坊初立，百业待兴。”
朱寿继续道。
“需立下规矩，明确职司。”
他看向王瑾。
“王先生，您精于匠作，通晓实务，工坊所有技术研发、物料管理、匠人调度，皆由您总揽，是为工坊‘大掌柜’！”
王瑾身躯一震。
“大掌柜”三个字。
代表的不仅是权力。
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和无比的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
踏步上前。
拱手肃容道。
“王瑾，领命！必不负公子所托！”
朱寿点头。
又看向忠伯。
“忠伯，您照料我多年，忠心耿耿，工坊一应钱粮支出、后勤杂务，便交由您掌管，是为‘总管事’。”
忠伯没想到自己也能有个正式名头。
激动得老脸通红。
连连摆手。
“少爷，老奴……老奴怕做不好……”
“无妨，慢慢学便是。”
朱寿温和一笑。
最后。
他的目光落在柳青眉身上。
“柳姑娘。”
他语气郑重。
“工坊能于此地立足，全仗姑娘与柳百户庇护。”
“对外联络、消息打探、安全护卫，非姑娘莫属。”
“姑娘便是我朱氏工坊的‘外务执事’，如何？”
柳青眉微微挑眉。
“外务执事？”
这个名头倒是新鲜。
既点明了她的职责。
又巧妙地避开了她官方背景的敏感性。
她看着朱寿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
知道这是他能给出的。
最能体现尊重和依赖的职位。
她轻轻颔首。
“可。”
没有多余的话语。
一个“可”字。
己然表明了她的态度。
至此。
朱氏工坊的核心架构。
初步搭建完成。
有了名号。
有了规矩。
众人的心仿佛也找到了归属。
干劲更足了。
在王瑾这位“大掌柜”的统筹下。
工坊的运作很快走上了正轨。
他不仅优化了火药造粒流程。
使其效率和稳定性大大提高。
更开始着手解决燧发机构的核心难题——弹簧钢片的锻造。
他亲自绘制图样。
与柳青眉找来的、背景干净的老铁匠反复沟通。
尝试不同的钢材和热处理工艺。
朱寿则提出了“标准化”的概念。
“无论是火药颗粒，还是未来工坊产出的任何零件，都必须有统一的标准。”
他拿着王瑾画好的燧发枪击锤零件图。
指着上面的尺寸标注说道。
“同一个零件，无论谁来做，无论何时做，都必须能严丝合缝地装配上去。”
“如此，方能称之为‘工坊’，而非‘作坊’。”
这个理念。
对于习惯了手工打造、每件产品都略有差异的这个时代来说。
无疑是革命性的。
王瑾先是疑惑。
随即深思。
最后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公子大才！”
他激动道。
“若能实现零件通用互换，则组装效率将大大提升，损坏维修亦变得极为简便！”
“对于军队而言，此点至关重要！”
他立刻投入了对标准量具和校验工具的设计制作中。
而朱寿。
在解决了工坊初期的主要技术方向和管理架构后。
开始将部分精力。
投向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资金。
肥皂的销售。
通过与永昌百货的合作。
提供了稳定的现金流入。
但工坊的消耗。
尤其是研发和购置专用工具的费用。
远超预期。
仅靠肥皂的利润。
己开始有些捉襟见肘。
他需要开辟新的财源。
这一日。
朱寿正在翻阅王瑾整理的工部旧档中。
关于一些民用器械的记载。
试图寻找灵感。
柳青眉走了进来。
神色有些凝重。
“有事？”
朱寿放下书册。
“我们可能被盯上了。”
柳青眉低声道。
“张伯和李叔发现庄外山林有生面孔窥探，形迹可疑。”
“我派人暗中跟了一段，那人最后进了永昌百货后巷的一处宅子。”
朱寿眉头微蹙。
“永昌百货……他们还是不死心。”
“合作之后，他们表面上遵守约定，不再骚扰，但暗地里的调查从未停止。”
柳青眉冷声道。
“毕竟，肥皂的利润太惊人，他们绝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分销商。”
“而且……”
她顿了顿。
“我怀疑，他们可能隐约察觉到了我们在此地的活动，不止是制造肥皂。”
朱寿心中一凛。
田庄虽然偏僻。
但偶尔的敲打声。
以及前几日那声火药爆炸的闷响。
很难完全瞒过有心人的耳朵。
“看来，我们的动作要加快了。”
朱寿沉吟道。
“必须尽快拿出更有分量的东西，才能让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人，真正投鼠忌器。”
“另外，庄子的防卫，也要加强。”
柳青眉点头。
“我会安排张伯李叔加大巡逻力度，并在几个关键位置设置暗哨。”
“至于永昌百货那边……”
她眼中寒光一闪。
“或许，该给他们一个警告了。”
朱寿没有反对。
在某些时候。
展示肌肉。
比一味隐忍更能赢得尊重和安全。
就在两人商讨对策之时。
忠伯拿着一封名帖。
匆匆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一丝讶异和惶恐。
“少爷，柳姑娘，庄外……庄外有人递帖求见。”
“求见？”
朱寿和柳青眉对视一眼。
都有些意外。
此地极为隐秘。
谁会找到这里来？
朱寿接过名帖。
入手是一种细腻坚韧的纸质。
上面用清秀而有力的楷书写着：
“晚生 徐光启 顿首拜”
徐光启？！
看到这个名字。
朱寿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可是明末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未来的科学家、农学家、政治家！
中西文化交流的先驱之一！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柳青眉也看到了名帖。
秀眉微蹙。
“徐光启？可是那个近来在士林中有些名声、喜好西学的年轻举子？”
“他怎么会来这里？”
朱寿压下心中的震惊。
对忠伯道。
“请客人进来。”
他心中飞快思索。
徐光启的到访。
是福是祸？
但无论如何。
这位未来的科学巨匠。
值得他亲自一见。
或许。
这将是朱氏工坊。
走向更广阔天地的。
又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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