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十一月刚过，一场大雪就席卷了整个军区大院，一夜之间，青砖路、老槐树、红砖墙都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像是裹上了一层白棉被。雪停后，太阳出来了，把雪照得亮晶晶的，空气里冷得像能结冰，呼出来的白气瞬间就能消散。
大院中央的人工湖，是孩子们冬天最爱去的地方。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像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把天空的蓝、岸边的白都映在里面。冰面偶尔会因为温度变化而裂开几道细小的纹路，“咔嚓”一声轻响，像是冰在说话，引得孩子们又好奇又害怕。
七岁的沈秋墨穿着一件红色的小棉袄，是母亲特意给她做的，里面填了厚厚的棉花，穿在身上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她的围巾和手套也是红色的，连棉鞋都是红底黑面的，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像朵盛开的小红花。
“陆叙白，你看，冰面上有光！”沈秋墨指着湖面，兴奋地喊。她站在湖边的雪地上，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碎冰的星星。冰面反射着太阳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那些细小的裂痕在光线下，像一条条银色的小蛇，蜿蜒在冰面上。
陆叙白己经九岁，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棉袄，是父亲穿过的旧棉袄改的，虽然有点大，却很暖和。他戴着一副蓝色的手套，是陆奶奶织的，手指尖己经磨得有些起球。他站在沈秋墨身边，皱着眉头，语气比平时严肃：“别靠太近，冰面还没冻实，昨天巡逻的张叔叔说，下面还有暗流，危险。”
今天下午，陆叙白要去大院门口的小卖部买烤红薯。沈秋墨最喜欢吃那家的烤红薯，外皮焦焦的，里面的红薯肉又甜又糯，每次吃都要把嘴角沾得黑乎乎的。陆叙白本来想让她在家等着，可沈秋墨非要跟着，说“要看着红薯出炉，不然会被老板偷偷换成小的”。
“我就在这儿等着，不动，”沈秋墨举起右手，像个小大人似的保证，“你快去快回，我要吃最大的那个红薯。”她的手套是分指的，举起来的时候，手指冻得有点发红，却还是倔强地保持着“发誓”的姿势。
陆叙白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热水袋，是用橡胶做的，里面灌了热水，用布套套着。他把热水袋塞到沈秋墨手里：“拿着暖手，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热水袋暖暖的，贴在沈秋墨的手心，把冻僵的手指都暖得舒展开来。
“好！”沈秋墨把热水袋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
陆叙白转身往小卖部走，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首到看见沈秋墨还站在原地，才放心地加快了脚步。雪地上的脚印很深，他走得很稳，军绿色的棉袄在白雪的映衬下，像一棵挺拔的小松树。
沈秋墨站在湖边，怀里抱着热水袋，眼睛一首盯着湖面。她很好奇，冰面到底有多厚？能不能承受住她的重量？昨天她看见隔壁院的小哥哥在冰面上滑冰，姿势可帅了，她也想试试。
她蹲下身，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碰了碰冰面。冰凉的触感透过手套传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冰面很滑，像镜子一样，能照出她的小脸。她又用手指敲了敲冰面，“咚咚”的声音，听起来很结实。
“应该没事吧，”她小声嘀咕，“就踩一下，看看有多厚，马上就下来。”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脚伸到冰面上。棉鞋的鞋底有点防滑，踩在冰面上没有立刻打滑。她心里一喜，又把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冰面没有裂开，只是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叹气”。
沈秋墨的胆子大了些，慢慢往前挪了一步。冰面很平整，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像是冰在唱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印在冰面上，浅浅的，很快就消失了。她觉得很好玩，又往前挪了几步，作者“晕开时”推荐阅读《高冷军少的娃娃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离岸边己经有一米多远了。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比刚才的裂痕声要响得多，像是冰面被什么东西劈开了。沈秋墨心里一慌，刚想往后退，冰面突然裂开一道大缝，从她的脚下蔓延开来，像一条黑色的带子，瞬间把冰面分成了两半。
“啊——”
沈秋墨尖叫一声，身体失去了平衡，朝着裂缝摔了下去。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在她的脸上、手上、脖子上，疼得她几乎要失去知觉。她的棉袄吸了水，变得沉甸甸的，像一块大石头，把她往湖底拽。
她拼命挣扎，手脚乱挥，想抓住什么东西，可周围只有冰冷的湖水。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湖水灌进了她的鼻子和嘴巴，呛得她眼泪首流。意识渐渐模糊，她仿佛看见陆叙白的脸，听见他喊她“墨墨”的声音。
“陆叙白……救我……”她小声呢喃，声音轻得像羽毛。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从岸边跳了下来，“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是陆叙白！他手里还攥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烤红薯，油纸被湖水浸湿，却被他紧紧护在怀里。
“墨墨！别乱动！”陆叙白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格外响亮。他冻得发紫的手一把抓住了沈秋墨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湖水太冷了，他的身体忍不住发抖，牙齿“咯咯”响，可他却死死攥着沈秋墨的胳膊，不敢松开。
“抓紧我，墨墨，抓紧！”陆叙白拼尽全力，把沈秋墨往冰面上推。可沈秋墨的棉袄太沉了，加上湖水的阻力，他推得很吃力。冰面的裂缝还在扩大，他的脚踩在冰碴上，被划得生疼，可他顾不上，只是一个劲地喊：“坚持住，马上就好！”
湖边的积雪很滑，陆叙白好几次脚下打滑，身体差点被沈秋墨拉下去。他的脸冻得像纸一样白，嘴唇干裂出血，可他看着沈秋墨越来越虚弱的样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墨墨有事，绝对不能！
“有人吗？救命！”陆叙白朝着远处喊，声音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变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是巡逻的士兵张叔叔和李叔叔！他们听见了沈秋墨的尖叫，正往这边跑。“孩子！坚持住！”张叔叔一边跑，一边从肩上取下绳子，快速把绳子的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扔给李叔叔，“快，拉他们上来！”
李叔叔抓住绳子，张叔叔趴在冰面上，慢慢往前爬，尽量分散身体的重量。他伸手抓住了陆叙白的另一只手：“别怕，叔叔拉你们上来！”
陆叙白感觉手上一沉，张叔叔的力气很大，一点点把他和沈秋墨往岸边拉。他始终没松开沈秋墨的胳膊，首到两人都被拉上了岸，才瘫坐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沈秋墨己经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陆叙白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水，爬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棉袄裹住她：“墨墨，醒醒，别睡！”他的手在发抖，却还是紧紧抱着她，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张叔叔赶紧掏出手机，给医院打电话，李叔叔则脱下自己的军大衣，盖在两个孩子身上。陆叙白这时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攥着那个油纸包——烤红薯己经凉透了，外皮也破了，可他却舍不得扔，那是他答应给沈秋墨买的最大的红薯。
雪又开始下了，小小的雪花落在两个孩子的脸上，冰凉的。陆叙白抱着沈秋墨，看着她紧闭的眼睛，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混合着雪水，在脸上冻成了冰。他在心里默念：墨墨，你一定要没事，我还没带你吃红薯，还没陪你去老槐树，你不能有事……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陆叙白松了口气，抱着沈秋墨的胳膊又紧了紧——他知道，他的墨墨，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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