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烛火突然晃了晃,不是风动,是空气里某种力量在搅动。火苗拧着劲往上窜,把昙献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袈裟的下摆像蝙蝠的翅膀,忽扇忽扇的,像个张牙舞爪的鬼。
昙献盘腿坐在蒲团上,那蒲团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篾条。他的袈裟领口开得很低,露出胸口那片刺青——是他照着凤钗骨纹仿的,纹路比上次见时更深了,像用烧红的铁钎烙出来的,泛着青黑色的光。此刻,那图腾正在微微发烫,每道纹路里都渗出极细的汗珠,混着香灰,在皮肤上凝成灰黑色的线,顺着肌肉的起伏往下淌,像一条条细小的蛇。
“胡氏正在吸收和士开的魇力,经脉必乱,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昙献低声念着,指尖捏着三枚指节长的骨钉。钉头是用死人指骨磨的,刻着扭曲的符号,是他从西域密宗的残卷里偷学来的“蚀骨咒”法器。他的指甲缝里还留着血泥——那是昨夜为了祭炼骨钉,杀了个活人的心头血。“只要咒力钻进她的经脉,搅乱凤钗的骨灵,到时候……”
他的嘴角勾起抹贪婪的笑,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条盯着猎物的蛇。和士开一死,这北齐后宫,离凤钗最近的就是他了。只要能夺走那骨灵,别说胡氏,就是高纬那小子,也得看他脸色。到时候,这天下的魇力,都得听他号令。
“嗡——”
骨钉突然震颤起来,发出细微的鸣响,像有虫子在里面爬。昙献眼神一凛,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骨钉上。血珠落在符号里,瞬间被吸收,骨钉的颜色变成深紫,像浸了毒药。“蚀骨咒,起!”他低喝一声,猛地将骨钉拍在地面,三枚钉子呈品字形,尖端齐齐对着凤仪宫的方向,钉尾还在微微颤动。
佛堂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像灌了铅。香烛的火苗突然拧成螺旋状,齐刷刷地往骨钉的方向倾斜,烟也不再往上飘,贴着地面游走,像一条条灰色的小蛇。昙献闭上眼睛,念起晦涩的咒语,声音忽高忽低,像哭丧又像狞笑,尾音拖得老长,在空荡的佛堂里撞来撞去,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他胸口的刺青越来越亮,纹路里的红光几乎要透肤而出,像有团火在皮肉底下烧。那红光与凤钗的骨纹隐隐呼应,形成一条无形的线,咒力正顺着这条线,往凤仪宫的方向钻。
凤仪宫里,胡氏正抚着凤钗吸收和士开的魇力。那股贪婪的暖意刚流到心口,突然像被针扎了下,猛地逆流回去,带着刺骨的疼!
“嗯?”她睁开眼,凤钗的红光剧烈跳动,像受惊的心脏。骨纹里传来股阴毒的咒力,带着股血腥的腐味,像条毒蛇钻进了经脉。“是昙献这秃驴!”
她刚想催动凤钗反击,却见骨纹突然自行亮起,红光顺着咒力的轨迹,以更快的速度反扑回去,比刚才的咒力凶了十倍!那不是胡氏的意志,是凤钗本身的反噬,像被触碰的刺猬,下意识地竖起了尖刺,带着不容侵犯的凶性。
佛堂里的昙献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胸口的刺青“咔嚓”一声裂开了!不是皮肤破损,是那些仿凤钗的纹路本身像冰面一样碎裂,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肉,红肉翻卷着,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更恐怖的是,裂缝里钻出两条细得像手指的小蛇,通体青黑,鳞片闪着冷光,脑袋却是两个,眼睛圆睁,瞳孔里映着刺青的残纹,像两朵缩小的血色莲花。
“这……这是什么……”昙献吓得浑身僵硬,汗毛倒竖,想伸手去拨,可那两条小蛇却猛地窜起,像两道黑色的闪电,带着腥风,首扑他的面门!
他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蒲团上,西肢百骸都不听使唤——那是凤钗反噬的力量,定住了他的神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蛇钻进自己的嘴里!冰凉滑腻的触感顺着喉咙往下滑,带着股腥甜的味,像吞了口混着血的泥浆,恶心又恐怖。
“呃……呃……”昙献的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呜咽,身体剧烈抽搐,像条被扔进沸水的蛇。他打翻了身边的香炉,香灰撒了他一身,像落了场黑雪,沾在汗湿的皮肤上,糊成一片灰。他的脸迅速发紫,眼睛瞪得滚圆,眼球上布满血丝,最后“咚”地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嘴角还挂着涎水和血丝的混合物。
昏迷中的昙献,胸口的刺青裂缝己经诡异般地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像条褪色的蛇。但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皮在微微颤动,透过闭合的眼睑,能看见瞳孔里映着两个细小的影子——是那两条双头小蛇的眼睛,此刻正慢慢变成凤钗骨纹的形状,纹路扭曲,泛着极淡的红光,像两团跳动的鬼火。
这蛇,与第一卷胡氏看见的、藏在他影子里的双头蛇,一模一样,连吐信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佛堂的烛火渐渐平稳,不再乱晃,只留下那三枚骨钉在地面微微颤动,像三颗不安分的心脏,还在传递着微弱的咒力,却早己成了强弩之末。
深夜,昙献在梦里呓语,声音断断续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骨灵……骨灵认主了……”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额头上渗着冷汗,把头发都浸湿了,“不是我……怎么会不是我……”
梦里,他站在一片血红色的雾里,手里的骨符正在融化,变成两条双头蛇,缠上他的胳膊,往他心口钻。远处,胡氏的凤钗发出刺目的红光,像个巨大的漩涡,要把他吸进去,吞噬殆尽。
“不……凤钗是我的……是我的……”
他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一阵剧痛,像被刀割过,火烧火燎的。伸手一摸,指尖沾着粘稠的液体——是血,紫黑色的血,带着股淡淡的腥气,与凤钗骨纹里渗出的血,味道一模一样,像陈年的毒药。
舌头也疼得厉害,他张了张嘴,想喊人,却发现舌尖破了个洞,边缘泛着青黑色,像被什么东西咬过,形状还带着尖牙的印记。
佛堂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胸口的刺青疤痕上。那疤痕突然闪了闪,像有两条小蛇在皮肤下游动,顺着血脉,往他的心脏方向钻去,留下一阵阵冰凉的痒。
昙献突然明白,那两条蛇根本没离开。它们钻进了他的身体,钻进了他的血脉,正一点点吞噬他的神智,把他变成凤钗的傀儡——就像他曾经想对胡氏做的那样。
他的贪婪,他的野心,终究养出了反噬自己的毒。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佛堂的木门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又像蛇在吐信,“嘶嘶”作响,在寂静的夜里,等着下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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