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关上的声音,在姜威的脑海里回荡了整整一夜,如同永不消散的雷鸣。公寓里死寂得可怕,空气中还残留着沈丽常用的那款香水尾调,清冷又疏离,如今闻起来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他像一头困兽,在空旷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愤怒、悔恨、猜忌和一种被抛弃的冰凉感交织撕扯着他。
他试图给沈丽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忙”。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个“己读”的标记都成了奢望。他被彻底地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那道他口不择言亲手劈开的裂痕,瞬间化作了无法逾越的深渊。
“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她?”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再次缠紧了他的心脏。那些网络上的恶评,团队隐晦的暗示,甚至江瀚那种居高临下的“好意”,此刻都成了佐证这个想法的铁证。他在这个名利场中,仿佛一个误入华丽宴会的局外人,穿着不合身的礼服,举止笨拙,最终原形毕露,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自尊心被碾得粉碎。他无法忍受这种被定义、被安排、甚至被“处理”的感觉。避风头?流放?他姜威,什么时候需要靠躲避和迎合来存在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把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拉上所有的窗帘,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评判他的世界。外卖盒子堆在门口,散发出酸腐的气味。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日与酒瓶为伴,试图用酒精麻痹尖锐的痛苦,但清醒时分,痛苦却变本加厉。
他再次坐到那把吉他前。琴弦冰冷,仿佛也沾染了主人的绝望。他用力拨动,发出的却不是往日清越或深情的旋律,而是刺耳、混乱、充满攻击性的噪音。他嘶吼着,把心中的愤懑、不甘、自我怀疑全都倾泻在琴弦上,手指很快被磨破,渗出的血迹沾染了琴颈,他却感觉不到疼。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这根本不是音乐,这只是情绪的宣泄,是濒临崩溃的哀鸣。他写下的零星词句,也充满了黑暗和绝望,与他早期作品中那种充满生命力和希望的光彩截然相反。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这种失控的状态,却又无力挣脱。
一周后,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门外是他在唱诗班时期的老友,大崔。大崔不像江瀚那样西装革履,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手里提着的不是红酒,而是一袋热乎乎的包子和几罐啤酒。
“威子,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我就在这儿唱诗班跑调版《欢乐颂》了!”大崔粗犷的嗓门穿透门板,带着不容拒绝的 warmth。
姜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打开了门。大崔看到他这副落魄的样子,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挤进门,把包子塞到他手里,“先吃点东西,看你都成什么鬼样子了。”
食物的香气勾起了姜威久违的饥饿感。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大崔则自顾自地打开啤酒,递给他一罐,然后环顾着如同废墟般的公寓,叹了口气。
“威子,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从在教堂里瞎哼哼那时候算起。”大崔灌了口啤酒,声音低沉,“我见过你最怂的样子,也见过你发光的样子。外面那些屁话,你他妈还真往心里去?”
姜威低着头,沉默不语。
“沈丽是什么人,你不比我们清楚?她要是真觉得你配不上,当初能跟你一起扛过那么多事儿?现在这点风浪,算个球?”大崔试图开导他,“你们俩之间的事,外人说不清。但你这么自己糟践自己,有用吗?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有个屁用!”
“亲者?”姜威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带着惨笑,“谁是我的亲者?沈丽?她现在连电话都不接!我的团队?他们只想让我消失!大崔,我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哪里都容不下我!”
“放屁!”大崔猛地一拍桌子,“你还有我们这帮老兄弟!还有你自个儿!威子,别忘了你为啥玩音乐!是因为沈丽吗?是因为那些粉丝和掌声吗?最开始,不就是因为喜欢,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威光丽影》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因为觉得这玩意儿能让你痛快吗?!”
大崔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姜威心上。最初的音乐?那是在唱诗班,没有名利,没有比较,只有单纯的、因为歌唱而感到的快乐。是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是风吹过麦田的波浪,是内心最首接、最纯粹的感动。
可是……“回不去了,大崔。”姜威的声音充满疲惫,“我好像……不会写歌了。我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写出来的都是垃圾。”
“那就先别写!”大崔斩钉截铁,“你先把自己整明白喽!音乐是你表达自己的工具,不是你证明给谁看的武器!你连自己都找不着了,还弹个屁的琴,唱个屁的歌!”
大崔的首白粗鲁,反而比任何温言劝慰都更有力量。他陪着姜威坐了一下午,喝光了带来的啤酒,说了很多过去的事,那些简单、快乐、与名利无关的时光。姜威的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但眼底的迷茫和空洞,并未完全消散。大崔知道,心结还需心药医,他能做的,只是陪兄弟走过这段最难的泥泞。
送走大崔后,公寓重新归于寂静。但这一次,空气中似乎有了一些不同。姜威没有再去碰酒瓶,他走到窗边,第一次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夕阳的余晖涌进来,给冰冷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暖色。
他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渺小如蚁的人群。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都有自己的痛苦和喜悦。他凭什么就要被困在这三十八层的孤岛上,自怨自艾?
大崔说得对,他得先找回自己。不是作为“沈丽的男友姜威”,也不是作为“威光丽影”的姜威,而是作为姜威自己。
他走到墙角,拿起了那把沾了他血迹的吉他。他用布仔细地擦拭干净,看着琴弦上暗红的印记,仿佛是一种洗礼。然后,他调了调音,没有试图去创作什么完整的旋律,只是随意地拨动着琴弦。
起初,依旧是杂乱无章的音符。但渐渐地,他不再去想“应该”弹出什么,也不再顾忌技巧和风格。他只是闭上眼睛,任由手指在琴弦上游走,感受 vibrations 通过琴身传递到胸膛。他哼唱起一些没有歌词的调子,像是梦呓,又像是与内心深处的自己对话。
他弹起了很久以前,在遇到沈丽之前,自己写的一首半成品小调。青涩,笨拙,甚至有些幼稚,但那里面有一种久违的、不加修饰的真挚。他弹着弹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不是出于悲伤或愤怒,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混杂着对过去的怀念,对迷失的痛惜,以及一丝……微弱的、想要重新开始的勇气。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不是沈丽的消息,而是一个本地独立音乐人交流群里弹出一条信息:
【紧急求助!今晚‘迷雾’Livehouse,原定暖场乐队主唱急性喉炎来不了,有没有哥们儿能临时顶一下?风格不限,能撑够半小时就行!酬劳好说!】
这条信息,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世界。
去吗?以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人的身份?没有团队的策划,没有沈丽的光环,甚至没有排练。只是纯粹地,为了音乐本身?
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冲动攫住了他。他受够了被安排,被定义。他需要一次呼吸,一次完全属于自己的、真实的表达。哪怕台下只有寥寥数人,哪怕唱得不好,哪怕会搞砸。至少,那是他姜威自己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了那条信息:
“我可以。姜威。自带吉他,原创或即兴都可以。”
点击发送的瞬间,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自由。他不知道今晚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去。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只是为了找回那个,在音乐中原本潇洒自如的自己。
孤岛之上,或许无法立刻连接星河,但他可以先尝试着,为自己点亮一盏灯。而这盏灯的光芒,终将吸引那些真正懂得欣赏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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