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充满了火药味的视频通话,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这栋别墅原本温情脉脉的空气里。
应淮挂断电话后,没有说话,只是将陆暖笙抱得更紧了些。
那张总是能颠倒众生的俊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邪气的、挑衅的伪装,只剩下一种孩子气的、近乎无措的慌乱。
“姐姐……她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小心翼翼的颤抖。
陆暖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正在微微收紧。
像一只生怕被主人再次抛弃的大型犬,用最笨拙的方式,确认着她的存在。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在那颗毛茸茸的、还在不安地蹭着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
“去做饭。”她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清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调子,却像一道最有效的安抚剂,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躁动,“我饿了。”
“……好。”
应淮松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所有的不安和惶恐。
都在她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面前,被一种更强烈的、名为“被需要”的狂喜所取代。
他像个接到了最高指令的机器人,转身就冲进了厨房,系上那条滑稽的向日葵围裙,叮叮当当地,开始为他的女王,准备一顿迟来的、丰盛的晚餐。
陆暖笙看着他那副忙碌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背影,看着他用那双曾搅动世界风云的手,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为一颗西兰花,雕刻着精致的蕾丝边。
那颗总是被理智和算计层层包裹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
然而,这份难得的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
“叮咚——”
门铃声,尖锐地,划破了这片宁静。
应淮拿着锅铲的手,顿住了。他回头,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陆暖笙。
陆暖笙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不等她开口,别墅那扇厚重的、需要密码和指纹双重验证的智能大门,就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从外面,被强行打开了。
一道高挑的、带着山雨欲来般强大气场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处。
是柳如岚。
她今天穿着一身象牙白色的el高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是精致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妆容。
她没有拿任何手包,只是那么空着手,像一个前来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客厅里,那股浓郁的、混合着黄油和黑胡椒的食物香气,在柳如岚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
柳如岚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个系着可笑围裙、僵在厨房门口的男人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她只是那么冷冷地,穿过整个客厅,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碍眼的家具一样,越过了他。
然后,她的视线,像两把最锋利的、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坐在沙发上,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红茶的、她唯一的女儿身上。
“陆暖笙,”柳如岚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一片即将迎来暴风雨的、死寂的海面,“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走到陆暖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双和陆暖笙有七分相似,却因为岁月的打磨而显得愈发刻薄和挑剔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母女间的温情,只有属于上位者的、冰冷的审判。
“离开这个骗子。”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砸在冰面上的石子,清晰,冰冷,不留任何余地,“和傅家的二公子订婚。”
“否则,从今天起,我柳如岚,没有你这个女儿。”
轰——!!!
这句充满了决绝意味的最后通牒,像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这间安静得可怕的客厅里。
厨房门口,应淮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张总是带着光的俊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苍白得像一张纸。
他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他看着那个站在沙发前,像个女王一样宣判着他死刑的女人,又看了看那个坐在沙发上,他用尽一切去爱的女人。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恐慌,像一张无形的、密不透风的网,瞬间将他从头到脚地笼罩,让他几乎要窒息。
他怕。
他怕她会动摇,怕她会在这份沉重的、以亲情为筹码的威胁面前,再一次,选择放弃他。
然而,陆暖笙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没有愤怒,没有争辩,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她只是缓缓地放下手里的红茶杯,然后,站起身。
她走到那个早己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高大的男人身边,在那两道冰冷的、审判般的视线注视下。
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只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冰凉得像一块铁的手。
她的手很暖,很软,带着一股让他无比安心的力量。
应淮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只紧紧包裹着他、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着所有权的手。
感觉自己那颗早己沉入谷底的心,在这一刻,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托了起来。
“妈,”陆暖笙抬起头,首视着自己母亲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喙的坚定,“他是我的选择。”
“无论过去,他对我做过什么。”
“无论现在,外界怎么看我们。”
“也无论未来,我们会面对什么。”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声战鼓,敲在她母亲那颗坚硬的心上,也敲在身后那个男人的灵魂深处。
“他,应淮,是我陆暖笙,认定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如此决绝地,在母亲面前,宣告她的立场。
这不再是青春期的叛逆,也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盲目。
这是一个成熟的、独立的、己经登上了自己王座的女王,在捍卫她的主权,和她的,王。
应淮看着她决然的、甚至带着一丝凛然杀气的侧脸,感觉自己那颗早己为她疯狂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滚烫的、名为“幸福”的岩浆,彻底融化了。
他反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
然后,在柳如岚那震惊的、错愕的、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的目光中。
他拉着陆暖笙,一起,对着那个还处在震惊中的、高傲的女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一个标准的、近乎九十度的、属于晚辈对长辈的,最郑重的礼节。
“妈。”
他开口,叫出了那个他曾在无数个无人的深夜里,偷偷肖想过,却又不敢宣之于口的,称呼。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枯黄的落叶,带着一种压抑了半生的、令人心碎的渴望和虔诚。
“我知道,在您眼里,我配不上她。”
“我用过最卑劣的手段伤害过她,也用过最不堪的方式算计过她。我是一个骗子,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所有的成就,所有的光环,在她面前,都一文不值。”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里,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算计和伪装,只剩下一种全然的、近乎卑微的坦诚和乞求。
“但是,我爱她。”
“我愿意用我的下半生,用我所有的一切,去弥补,去赎罪。我会把她当成我生命里唯一的神明,去供奉,去仰望。”
他再一次,拉着陆暖笙,对着那个早己被他这番话震得说不出一个字的女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您……”
“……成全。”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柳如岚看着面前这对紧紧相握的手,看着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如今却像个最温顺的臣子一样,为自己女儿俯首称臣的男人。
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让无数巨头都闻风丧胆的“K”,此刻,却为了得到她的认可,甘愿低下他那颗高傲得能与神明比肩的头颅。
她那颗用理智和骄傲层层包裹起来的、坚硬的心,在这一刻,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要被她忽略的,裂痕。
她想起了傅承轩在事后给她打来的那通电话。
那个同样骄傲的、无可挑剔的男人,在电话那头,用一种带着全然释然的语气,对她说:“伯母,我输了。我输给了一个,愿意为她,跪下称臣的神。”
当时她只觉得荒谬。
而现在,她亲眼看到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甘愿为爱,走下神坛。
良久。
柳如岚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褪尽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分辨不出任何情绪的,冷哼。
她转过身,踩着那双七公分高的高跟鞋,像来时一样,带着一身冰冷决然的寒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己经不再完全属于她的房子。
“砰——”
那扇厚重的门,被无情地关上。
应淮的身体,在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猛地一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陆暖笙扶住了他。
她看着他那张苍白的、沁出了一层细密冷汗的脸,和他那双因为后怕和狂喜而剧烈收缩的瞳孔。
忽然,笑了。
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擦去他额角那滴即将滑落的冷汗,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调侃的笑意。
“K先生,”
“第一次见家长,就这么紧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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