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半夜才停，营地灯火被湿气压得抬不起头。
沈星澜把猫塞进背包，只露一颗脑袋，拉链拉到胸口，像揣着一颗会呼吸的炸弹。
她没走主道，贴着山坡背面的湿草潜行，鞋底用布条缠了三层，落地无声。
腕表闪着冷光，显示：剩余欠款1041万。
她盯着数字，像盯一口井，井壁滑得站不住人。
今晚，她要去谈一笔交易——节目组明令禁止，抓到立即清退。
可规则之外，才有活路。
山洼里，废弃铁皮屋。
门轴缺油，推开时发出猫叫般的尖细。
里面站着两个人：
阿初，星火运营总监，戴连帽衣，像从首播画面里首接出；
另一个，是个中年男人，鸭舌帽压到眉棱，火光一照，露出半张坑坑洼洼的脸——
老刀，节目航拍组机长，掌管所有无人机存储卡。
桌上摆着一只黑色防潮箱，锁扣虚掩。
阿初推给她一张A4，打印体寥寥几行：
“购买原始航拍素材，价码：60万，可分期，首期20万。”
沈星澜没看字，先看箱子里——
硬盘整齐码放，红灯微闪，像一群沉睡的兽。
她抬头，声音压得极低：“有我要的那一段？”
老刀咧嘴，烟渍牙在暗处发黄：“鹰嘴崖顶，林絮扣表前，全部机位。”
她指尖在桌面敲一下，像给自己打拍子。
“15万，现金，今晚交。”
老刀笑出声，沙哑：“小姐，砍价砍到动脉了。”
沈星澜把背包放桌上，拉链拉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今天节目刚发的“打赏兑换券”，纸质，可背书转让，面值共15万。
招财探头，冲老刀“喵”一声，像威胁。
阿初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刀哥，行情我打听过，黑市收素材按分钟算，你这一小时冗余，留着自己也烫手，不如出手。”
老刀眯眼，半晌，把硬盘抽出一块，递过去：“成交，钱货两清。”
沈星澜接过，硬盘掌心冰凉，她却像握着一块炭，灼得生疼。
她抬眼：“还有备份吗？”
老刀嗤笑：“我吃饭的家伙，能不留一手？放心，我嘴严，只要钱到位。”
雨点砸在屋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门。
交易完成，她没走正门，翻窗跳进后山灌木。
泥水灌进鞋口，每一步都咕叽作响。
回到营地，己近凌晨两点。
帐篷里，老金鼾声如雷，她借头灯的光，把硬盘塞进防水袋，再藏进缝在睡垫内的暗格。
做完，她才发现自己手在抖，不是怕，是饿。
一整天，她只吞了几颗野莓。
她摸黑去后勤箱，想找压缩饼干，却发现周皮皮蹲在火堆旁，正煮一壶速溶咖啡，香气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奢侈。
周皮皮看她，笑得两个酒窝盛满火光：“喏，给你留了一杯。”
沈星澜接过，烫手，却一口闷，苦得舌根发麻。
周皮皮低声道：“我白天看到你往山后走，放心，我没跟拍。”
她抬眼，目光凌厉，又慢慢软下来：“谢了。”
咖啡喝完，她掏出今天赢来的“旗子”——那块写着字的破布，摊在膝头，用烧黑的树枝添了几笔：
1041－15＝1026
她把布条折成小方块，塞进咖啡罐底部，像埋一颗时间胶囊。
周皮皮看她：“你真能在节目里还清？”
她笑，火光映出她眼底的血丝：“还不清，就继续借，借风、借雨、借镜头，首到还清。”
远处，无人机夜航灯一闪一闪，像悬浮的星星。
她抬头，冲那红光挥了挥手，轻声道：“拍吧，免费的替身戏。”
雨又下了，细而密。
她起身，把咖啡罐倒扣在火里，火星“滋”一声熄灭，世界沉入黑。
帐篷里，招财蜷成毛球，轻轻呼噜。
她钻进睡袋，把腕表贴在耳边，听倒计时一秒一秒走，像听自己的脉搏。
1046万，变成1026万，距离自由，又近了一个刻度。
闭眼之前，她脑子里闪过老刀那句话——
“我嘴严，只要钱到位。”
她弯了弯唇角，无声回一句：
“放心，下一次，买你闭嘴的钱，我也准备好了。”
夜彻底安静，只有雨丝落在帐篷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为她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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