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鹰嘴崖风大得能吹散骨头。
沈星澜站在出发平台，120米高空绳索横在峡谷之间，像一根被月光晒白的琴弦。
脚下是黑漆漆的林冠，头顶是更黑的夜，只有无人机红灯一闪一闪，替观众眨眼睛。
她穿一件洗得发灰的校服外套，后背用喷漆写着：338？0！
颜料没干，风一吹，往下淌红色泪痕。
导演在耳返里倒数：“10、9、8……”
她握紧胸前的挂麦，声音低却清晰：“开始算钱。”
第一步迈出去，绳索下坠，又弹回，心跳跟着节奏乱拍。
镜头推近，她脸色苍白，额头一层细汗，却咧嘴笑：“一块两块二十块，诸位，走起！”
首播间人数疯涨，打赏像冰雹砸进玻璃缸：
【火箭×10】
【游艇×20】
【嘉年华×5】
系统提示音连成一条高频率的线，几乎刺破耳麦。
走到20米，风突然转向，绳索左右甩，她身体被掀得几乎横过来。
手指死死扣住平衡杆，指节泛白。
耳返里传来现场导演的惊呼：“稳住！不行就回拉！”
她吐字模糊，却带着笑：“回拉？那得扣钱。”
说完，右脚再迈一步，绳索晃得更狠，像要把她扔进深渊。
30米，她停下，从口袋摸出一张折得极小的发票，单手展开，举向镜头：
“NO.0001，增值税电子普票，金额：20万元，项目：高空绳索走秀打赏抵税，请查收。”
风把发票吹得猎猎作响，她两指一松，纸片飞走，像白鸟扑向夜空。
弹幕瞬间爆炸：
【真开票？！】
【国家税款在天上飞】
【姐，我服了】
50米，她解开外套拉链，露出里面一件纯白T恤，胸口用黑笔写着：
“966→0”
她拿记号笔在“0”上重重涂一圈，然后双手张开，身体悬空，只靠安全绳挂在绳索下，像一面被风撑满的帆。
这一下，打赏峰值冲顶：
【+1000000】
系统卡顿，数字雪花般乱跳。
她悬空三秒，自己拉绳复位，继续往前走。
每一步，都在首播间刷出金色脚印特效，那是平台为“百万打赏”设置的彩蛋。
80米，她唱起歌，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却传进麦克风：
“我把自由标上价，挂在破晓的云下……”
是昨夜写的新歌，此刻跑调，却更真实。
100米，她再次停下，从背包掏出一只铁盒——
是父亲当年下矿带饭的饭盒，锈迹斑斑，盖子用铁丝箍紧。
她打开盒子，里面空空，只有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平安喜乐”
她把盒子举向镜头：“今天，让它装满。”
说完，将盒盖扣在绳索上，推进滑轮，铁盒顺着钢丝滑向终点，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像老式收款机。
每滑一米，盒盖敲击盒身，一声，两声……一百二十声。
观众屏住呼吸，数到最后一响，铁盒抵达平台，被工作人员接住。
盒里，己堆满观众投进的“虚拟金币”，折算：
200万元。
终点，她双脚踏上实地，腿一软，跪在地上，却立刻爬起，朝镜头伸出两根手指：
“338→0，完成。”
系统弹出最终结算：
【本次首播，打赏总额：338万】
【当前还债进度：966/966万】
【欠款：0】
她看着那个“0”，忽然弯腰，双手撑膝，大口喘气，眼泪砸在泥土里，悄无声息。
耳返里，导演声音哽咽：“沈星澜，恭喜你，自由了。”
她抬头，冲远处天空挥手，那里，一架无人机缓缓降落，镜头对准她。
她抹了把脸，笑得牙尖嘴利：“别停啊，继续拍，我还欠你们一场演唱会，免费的。”
风停了，月亮从云后探出头，像一块被擦亮的硬币，挂在夜空。
她走过去，捡起铁盒，抱在怀里，轻声道：
“爸，盒满了，我回家了。”
营地那头，招财挣脱饲养员的怀抱，一路狂奔，尾巴扫过月光，像一条银色的彗尾。
沈星澜蹲下，猫扑进她怀里，耳朵贴着她胸口，听那心跳——
一声，一声，又一声，
像钱落进铁盒，
像自由落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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