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七点半，帝都财税专修学院门口排起长队。
沈星澜背着透明文件袋，里面只有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和一块橡皮。
她穿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袖口磨出毛边，像没来得及修剪的旧梦。
千层底布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与周围高跟鞋、皮鞋的“哒哒”形成鲜明对照。
考场外，培训机构在发传单，一摞摞“保过班”字样被风吹得乱飞。
有人认出她，手机悄悄举起，她抬手示意：“考试呢，别拍，影响别人。”
声音不高，却带着自然的威势，镜头纷纷放下。
8点整，监考老师核对证件，看了她两眼，确认照片与本人无误，才在表格上画勾。
她找到座位——最后一排靠窗，阳光斜射，落在桌面，像一条狭窄的舞台。
她把文具摆好，准考证压在左上角，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桌沿，节奏是《矿工的月亮》的拍子。
试卷发下，翻页声此起彼伏。
她深吸一口气，先写姓名、准考证号，字迹瘦劲，像没长开的竹。
第一题：个人所得税综合所得适用税率——她笔尖没停，选了45%。
第二题：股权奖励纳税义务发生时间——她勾了“实际取得日”。
题目一路往下，她像走在熟悉的钢丝，每一步都稳。
考到一半，窗外飘来桂花味，她分神半秒，想起父亲矿上那棵野山桂，秋天也这样香。
她摇摇头，把花香赶出脑海，继续读题：
“某演员取得劳务报酬1000万元，己预缴120万，年终应补税额多少？”
她笔尖在草稿纸列式，数字排成队，像曾经贴满墙的旧清单。
结果出来：232万。
她在答题卡上涂黑，像给过去某个自己盖章。
考试时间90分钟，她提前15分钟交卷。
监考老师诧异：“不再检查？”
她笑：“早交早回家。”
声音轻，却让整个考场安静了一瞬。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一个女生追出来，怯怯问：“能合影吗？我关注你还债首播。”
她点头，接过手机，镜头里，两人头靠头，背后是“肃静”两个大红字。
女生小声说：“我也在备考，你的经历让我相信，规则也能护人。”
她拍拍对方肩：“那就一起守规则，别让它吃亏。”
走出校门，阳光正好。
她站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像给天空一个拥抱。
一辆电动车从她面前驶过，后座男孩举着手机喊：“姐，稳过！”
她笑，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中午，她去了附近一家小面馆，点了一份番茄鸡蛋面，加量不加价。
面端上来，她先喝了一口汤，酸中带甜，像家乡的黄昏。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博，发了两张图：
一张是考场外的桂花树，一张是答题卡背面——她画的一颗小星星，配文：
“交卷了，星星也交税，公平真好。”
发完，她关机，继续吃面。
邻桌大叔认出她，却只是点头致意，没有打扰。
面馆里人声鼎沸，她却在嘈杂中听见自己的心跳——
稳、慢、带着亮。
下午，她骑车去税务局，把考场外买的桂花折了一支，插在导税台笔筒里。
小姑娘惊喜：“沈姐，你考完啦？”
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印着“金榜题名”的橡皮，放上台面：“送你，以后给纳税人盖章，也盖个好运。”
傍晚，她回到出租屋，把文具袋放进抽屉最深处，像封存一段旅程。
招财跳上桌，用尾巴扫她的手背，她顺势抱起猫，走到窗前。
夕阳把城市染成橘色，她轻声说：“考完了，下一步，该去更大的舞台了。”
夜里，她打开吉他，弹了一段新旋律，歌词只有一句：
“把知识写进歌，把歌唱给税。”
招财眯着眼，尾巴跟着节拍摇晃。
她停下，抬头看天花板，那里没有聚光灯，只有一盏普通的节能灯泡，亮得稳定、安静、不刺眼。
她知道，自己刚刚又完成一次“补税”——
补的是知识的缺口，也是人生的缺口。
而这一次，她交卷交得心甘情愿，且提前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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