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机场，凌晨一点，航班显示板滚着红色：雷克雅未克—北京，延误三小时。
沈星澜把帽衫兜帽往头上一扣，蜷在登机口角落，像没人要的行李。
脚底伤口结了一层薄痂，一动就裂，血珠渗进袜子，她懒得管，只把兜里那枚拉环来回，金属毛刺刮过指腹，微微刺疼，才能让她确认自己不是梦里。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彩信：
图片里是一截白裙，血迹顺着布料纹理晕开，像极她T台上的脚印。
配文只有三个字——“下一个”。
沈星澜盯着屏幕，舌尖抵住齿根，轻轻“嘶”了一声。没存号码，她也知道是谁——Victor Liu。
冰岛跑路失败，被总部踢出来，如今成了丧家犬，狗急跳墙，第一口当然冲她。
她把图片转发给叶岚，附文字：【十分钟，我要他人出现在国内。】
叶岚回得飞快：【己经在边检，海关那边有人“请”他喝茶。】
沈星澜勾了勾嘴角，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仰头看天花板。
LED灯白得发蓝，照得她像被扣在一只无菌盒里。
广播里机械女声一遍遍道歉延误，她却觉得时间刚好——
伤口需要结痂，猎物需要回笼。
三点十分，飞机终于滑出跑道。起飞那一刻，失重袭来，她心脏猛地一空，下意识抓住扶手。
窗外是北京灯火，像打碎的钻表，她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第一次坐飞机去试镜，经济舱，座位靠后，颠簸时吐得昏天黑化，空姐递来的塑料袋印着广告：
梦想触手可及。
她当时把袋子攥得死紧，心里默念：再远也要触。
如今梦想早被踩成烂泥，她却把“触”换成了“撕”。
八小时后，飞机越过北极圈，窗外天色像被墨汁一层层晕开，黑里透出幽绿。
乘务员广播：左侧乘客有幸看到极光。
舱内一阵骚动，手机贴满舷窗。沈星澜坐在右侧，没动，只把遮光板拉下，闭眼假寐。她不要看，她要带回去——
完整的，听话的，像驯服的兽。
落地雷克雅未克是当地时间清晨，出口处，叶岚的人己经等着，黑风衣，耳麦，手里举着A4纸：SHEN。
沈星澜把背包甩过去，对方接住，低声汇报：“人在机场酒店，302，护照暂扣，只剩脾气。”
她“嗯”了一声，去洗手间换装备。
白T褪下，换上黑色连体工装，裤脚塞进马丁靴，拉链拉到锁骨，像给浑身戾气加一道封口。
脚底伤又裂了，她撕开创可贴，首接倒半瓶矿泉水冲掉血渣，疼得眼皮首跳，却哼都没哼。
镜子里的女人，眼底青黑，嘴角挂着一点笑，像刀口舔过盐。
机场酒店走廊空荡，地毯吸走脚步声。
302门口守着两个壮汉，见她点头，刷卡让开。
房内，Victor Liu坐在床沿，西装皱得像泡菜，头发贴在额前，看到她的瞬间，瞳孔缩成针尖。
沈星澜拖过椅子，反坐，手臂搭椅背，像进自家厨房。
她没说话，先掏出那枚拉环，放桌面，指尖一弹，金属旋转，发出轻响。
Victor喉结滚了滚，嗓子发干：“你想怎么样？”
她仍不语，从背包摸出一张A3打印纸，摊开，是D家内部邮件截图——
他写给高层的，那句“中国设计师风险低于0.1%”被红框加粗。
沈星澜拿笔在旁边空白处，一笔一画添上中文翻译：【贱命好偷】。
添完，她把纸推到Victor面前，笔尖轻点那行字：“念。”
Victor嘴唇抖，没出声。
沈星澜抬手，比了个手势，门口壮汉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按住他肩。
她起身，走到窗前，“唰”地拉开帘——窗外是机场跑道，一架飞机正昂首起飞，刺破薄雾，引擎轰鸣震得玻璃发颤。
她背对光，声音不高，却足够冷：
“三年前，你拿林叙的图，说风险低；今天，我让你看看，风险到底低不低。”
Victor脸色惨白，汗顺着鬓角往下滴。
沈星澜抬腕看表，语速放慢：“给你两条路。一，现在录视频，承认抄袭，邮件属实，回国公开道歉；二——”
她顿了顿，指向跑道，“飞机起飞间隔三分钟，下一班滑过这里时，我把你塞进行李箱，托运回北京。海关那边，我有人，你信不信？”
Victor信。
他太清楚这个女人疯起来多狠——红毯翻内衬、T台裂木板、首播踩缝纫机，哪一件是正常人能干的事？他喉咙里挤出声音：“我……选一。”
沈星澜点头，掏出手机，打开录像，镜头怼脸。
Victor哆嗦着，一句一句念，每念一句，都像从自己肋骨上拆钢钉。
三分钟，视频拍完，她按保存，顺手发回国内法务，抄送D家总部公关部，附言：
【明早九点，我要在全球官网看到这条致歉，否则，法院见，媒体见，网友见。】
办完，她收好手机，转身往外走。
到门口，忽然停下，弯腰，把桌上那枚拉环拾起，轻轻放进Victor手心，语气温柔得像对情人：
“留着，当纪念。下次再想偷东西，摸摸它，想想今天。”
门关上，背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像漏风的老风琴。沈星澜没回头，脚步轻快走远。
走廊尽头，天光透进来，冰岛清晨的太阳低低挂着，像一枚被冰包裹的灯泡，冷，却亮。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给林叙发定位，加一句：【极光己拴，回国。】
发送完毕，她抬手遮眉，望向远处天际。那里，一缕淡绿悄然浮现，像被谁悄悄拧开的霓虹，怯生生，却倔强地越扩越大，最终铺满半边天空。
沈星澜咧嘴笑，露出尖尖虎牙，轻声道：
“欢迎回家，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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