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会见室，比外面更添几分寒意。徐明被带进来时，王浩然几乎没能立刻将他与照片上那个眼神清澈的程序员联系起来。
他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号服，显得更加瘦削。头发凌乱，黑框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却空洞无神，仿佛两口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光亮。他低着头，脚步虚浮，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坐在王浩然对面，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视线落在自己交握的、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完了……全完了……解释不清了……」
「日志……密钥……他们怎么会……」
「是陷阱……一定是那个测试……」
王浩然全力催动感知，涌入他意识的，并非犯罪者的心虚或狡诈，而是一片被巨大震惊、恐惧和深度认知失调碾碎后的精神废墟。徐明的思维是混乱的，像一堆被恶意打乱的代码，不断报错，无法正常运行。强烈的委屈和被背叛感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作响。
“徐明，你好。我是你妻子林薇委托的律师，王浩然。”王浩然对着话筒，声音尽量平稳。
徐明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依旧沉浸在那片自我的荒芜之中。
“林薇很担心你，她坚信你是无辜的。”王浩然尝试用亲情唤醒他。
当听到“林薇”的名字时，徐明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与此同时，那片思维的废墟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深切愧疚的波动。
「薇薇……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一个破碎的念头闪过。
有效！王浩然立刻抓住这一线生机，他不再询问案件本身，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切入他可能唯一熟悉和感到安全的世界——技术。
“徐明，关于服务器访问日志，”王浩然用谈论技术问题的口吻，冷静而清晰，“林薇跟我提过，你之前的密钥权限，似乎不足以在非工作时间，绕过安全审计，完成那么大量的核心数据下载，是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触碰到了徐明内心最核心的困惑与恐惧！
他猛地抬起头！第一次，正视王浩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激动、委屈和极度求知欲的光芒！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嗬嗬”声，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因为长期的压抑和精神的混乱而无法组织成有效的语言。
「对！权限！就是权限不对！」
「我明明只有R1级访问权！那天晚上日志显示的是R3级！是超级权限！」
「是‘哨兵’！一定是‘哨兵’模块搞的鬼！」
无数技术术语和混乱的逻辑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王浩然的感知。虽然杂乱，但王浩然清晰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权限等级异常（R1 vs R3），以及一个陌生的名词——“哨兵”模块！
“哨兵模块？”王浩然立刻抓住这个关键词，引导着问，“这是什么？跟你案发前参与测试的那个新模块有关吗？”
徐明用力地点头，双手开始无意识地比划，像是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嘴唇哆嗦着，试图解释：“对……‘哨兵’……安全审计……强化版……刘总……刘副总让我配合测试……说可以提升效率……绕过一些繁琐流程……”
他的表达依旧断断续续，逻辑不清，但王浩然结合读心，己经拼凑出了大致轮廓：案发前，一位姓刘的副总让徐明配合测试一个名为“哨兵”的、号称能提升效率的新安全审计模块。而这个模块，很可能与案发时密钥权限的异常提升，以及那看似完美的操作日志，有着首接的关系！
“刘副总？是刘建明副总吗？”王浩然根据之前了解的“星耀智能”管理层信息确认道。
徐明再次用力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对这位上级的恐惧与不解。
「他为什么害我？我明明按照他说的做了测试……」
王浩然心中豁然开朗！案件的轮廓瞬间清晰了许多！这极可能不是简单的个人行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技术手段进行的构陷！徐明成了公司内部斗争或是为了掩盖某个重大问题的“替罪羊”！
“徐明，你听我说，”王浩然身体前倾，目光锐利而坚定地看着他，“你现在遭遇的，很可能是一个陷阱。那个‘哨兵’模块是关键。你要振作起来，把你记得的、关于这个测试的所有细节，尽可能清晰地告诉我。这是证明你清白的唯一希望！”
徐明怔怔地看着王浩然，眼中混乱的迷雾似乎被这番话语驱散了一些，露出了底层那份属于技术人员的执着。他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开始断断续续、却比之前清晰不少地回忆测试的流程、接触的代码片段、以及刘副总当时的一些指令……
虽然他的叙述依旧充满技术术语且不够连贯，但对王浩然来说，己经足够了。他己经找到了打破那“铁证”堡垒最关键的裂缝——那个名为“哨兵”的模块，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黑手。
离开看守所时，雪己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有些刺眼。王浩然的心情却比来时更加沉重，也更加明晰。
下一个目标，他必须去会一会那位“星耀智能”的刘建明副总，并且，急需一位顶尖的技术专家，来帮他解析徐明提供的这些线索，揭开“哨兵”模块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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