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那令人窒息的寂静，王浩然没有回事务所，而是让赵辉首接带他去林家。
“现在？”赵辉有些愕然，“不先准备一下？林家那对兄妹，可不是好相与的。”
“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王浩然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湿漉街道，雨水在车窗上划出扭曲的痕迹，“在他們精心布置的战场之外，才能看到更多东西。”
赵辉恍然，立刻报了地址，语气带着一丝兴奋与担忧交织的紧张。
林家宅邸位于南江市著名的老牌别墅区“云山苑”，这里闹中取静，绿树成荫，一草一木都透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资本气息。车停在一扇沉重的、带有繁复欧式雕花的铁艺大门前。按响门铃，通报身份后，大门缓缓滑开，露出一条蜿蜒向上的柏油车道，尽头是一栋气势恢宏的三层法式别墅。
雨中的别墅，像一头湿漉漉的、蛰伏的巨兽，透着一股冷漠的奢华。
一名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管家早己站在廊檐下等候，举止礼貌却疏离：“王律师，赵先生，请进。林先生和林小姐在客厅等候。”
踏入玄关，一股混合着名贵木料、皮革和某种清冷香氛的气味扑面而来。挑高近六米的客厅宽敞得有些空旷，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昂贵的波斯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却吸收不了这里弥漫的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压力。
真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衫，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便是林国栋的长子，林峰。他手里端着一杯红茶，姿态优雅，看到王浩然和赵辉进来，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
女人年纪稍轻，三十出头，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刻薄与一丝疲惫。她是林国栋的次女，林雅。她没看客人，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嘴角撇着一丝不屑。
“赵大记者，你还真是热心肠。”林峰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压迫感，“这位就是王律师？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
「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想来蹭热度的蠢货。郑律师会教他做人。」
清晰而傲慢的思维声浪，如同冰冷的针，刺入王浩然的脑海。与他表面克制的礼貌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浩然面色不变，在管家的引导下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林先生，林小姐。我是林晚女士的代理律师王浩然，今天过来，是想初步了解一些情况。”
“了解情况？”林雅猛地抬起头，声音尖利，“还有什么好了解的？事实不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为了钱把我爸活活气死了吗？现在装哑巴，不就是心虚！”
「该死的野种！抢走了爸爸，现在还想抢走属于我们的东西！她怎么不去死！」
恶毒的诅咒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脑海中嘶嘶作响，那强烈的嫉恨几乎要满溢出来。
“小雅！”林峰低斥一声，语气带着警告，但王浩然“听”到他心里对此是默许甚至赞同的。「让她闹一闹也好，让这个律师知难而退。」
林雅悻悻地闭上嘴，但眼神里的怨毒丝毫未减。
林峰转向王浩然，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沉痛”而“无奈”：“王律师，见笑了。家父突然离世，我们都很悲痛。尤其是以这种方式……说实话，我们至今无法接受。林晚虽然是养女，但家父待她视如己出，甚至……唉，可能正是因为太过溺爱，才让她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顿了顿，仿佛在压抑悲伤，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心证大神律师王浩然》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但王浩然“听”到的却是快速而冷静的盘算：「遗嘱必须推翻。那份不公平的分配绝不能执行。公司的控制权必须在我手里。这个律师……看来得让郑大钧给他施加点压力。」
“我们理解林晚可能一时糊涂，”林峰继续表演，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宽容”，“只要她肯认错，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我们也不是不能给她留一份嫁妆。但她现在这种拒不沟通的态度，实在令人寒心。”
「认错？只要她签下放弃遗产的声明，随便她怎么哑。」
王浩然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客厅里侍立的几名佣人。他们大多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位站在角落、负责照料盆栽的中年女佣时，捕捉到了一段快速闪过的、充满恐惧的思绪：
「……那天晚上，林先生书房里的动静……大少爷和二小姐后来进去……不能說，絕對不能說……他們會……」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被主人强行掐断。女佣的头垂得更低，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王浩然心念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回林峰身上：“林先生，据我所知，林晚女士目前因创伤后应激障碍失语，无法陈述事发经过。而您指控她‘言语刺激’，除了您和二位的证词外，是否有其他客观证据？比如，录音？”
林峰眼神一冷：“王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诬陷她？当时在书房门口的佣人可以作证，他们听到了争吵声！至于客观证据……这是家里，不是法庭，难道我们还会随时录音录像吗？”
「争吵声？哼，只要口径一致，那就是事实。几个佣人，还敢翻天不成？」
“我并非怀疑，只是厘清事实。”王浩然语气平和，“毕竟，法律的判决需要严谨的证据链。既然林晚女士无法自辩，我们更需要依靠客观证据来还原真相，这也是对逝去的林老先生负责，不是吗？”
他特意加重了“负责”二字。
林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他感觉这个年轻的律师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好对付。
「牙尖嘴利。得尽快让郑大钧介入，不能让他继续接触佣人。」
“王律师说得对。”林峰压下情绪，恢复商业化的微笑，“一切当然要讲证据。我们己经将所有己知线索和证人名单提供了警方和我们的律师。法律会给出公正的裁决。我相信，郑大钧律师会很乐意与你在法庭上交流。”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王浩然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他站起身：“好的，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希望二位节哀。”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奢华而冰冷的客厅，看了一眼那对戴着“悲愤家属”假面，内心却充满了贪婪、算计与恶毒的兄妹，看了一眼那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内心充满恐惧的女佣。
假面之下，暗流汹涌。
离开林家别墅，重新坐回车里，雨依旧下个不停。
赵辉迫不及待地问：“浩然，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王浩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回放着刚才接收到的一切——林峰精于算计的傲慢，林雅毫不掩饰的嫉恨，女佣深藏的恐惧碎片……
“两个演技精湛的演员，”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和一个被恐惧封口的证人。”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那栋在雨幕中渐渐远去的华丽牢笼。
“这里面的味道，”他轻声说，像是对赵辉，也像是对自己，“比医院里的消毒水，更难闻。”
下一个目标，己经很明确了。找到那个恐惧的源头，撬开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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