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妈妈那句“贵人要单独见你”，像是一道催命符。
后台的暖意瞬间被抽空，沈知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天灵盖。
那玄衣客人的眼神，即便隔着面具，也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还有他攥住她手腕的力道，不容抗拒，带着绝对的掌控。
“妈妈，我……”
沈知瑶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乔妈妈却一把死死攥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脸上是混合着恐惧和孤注一掷的惨白：“我的小祖宗，你醒醒！那位爷开了口，别说你，就是妈妈我，乃至这整个云韶院，在他眼里都如同蝼蚁！听话，进去！好好回话，顺着他的毛捋……”
她凑得更近，气息不稳：“就算……就算他要你现在脱衣服，你也得给我笑着脱！活着，比什么都强，懂吗？！”
最后几个字，带着血腥气的现实，砸得沈知瑶眼前发黑。
她看着乔妈妈那近乎崩溃的眼神，终于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没有说不的资格。
她被半拖半拽地送到云雅阁二楼一间极其僻静的雅室门口。领路的婆子像躲瘟疫一样飞快退下，留下她一个人对着那扇紧闭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雕花木门。
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沈知瑶才鼓起勇气，颤抖着推开了门。
室内只燃着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将大部分陈设都笼在阴影里。
那个玄衣男子临窗而立，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房间里的空气凝滞得让人呼吸困难。
一种清冷疏离的，类似雪松混合着墨香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不仅没让她放松，反而更添压抑。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沈知僵在原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过来。”
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命令口吻。
沈知瑶心脏狠狠一缩，指甲深掐入掌心，依靠疼痛强迫自己迈开僵硬的腿，一点点挪到房间中央，离他约莫三西步远的地方停下，垂着头，屏住呼吸。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面具依旧覆盖着他上半张脸，在跳跃的烛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再是之前的审视，而是一种更深的、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一遍的探究。
“怕我？”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如何”。
沈知瑶喉咙干得发疼，老老实实地点头。在这人面前，任何伪装似乎都徒劳无功。
他似乎几不可查地动了下唇角，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执起白玉酒壶，斟了一杯。
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与温润的白玉形成鲜明对比，动作优雅，却透着无形的压力。
“坐下。”
沈知瑶犹豫了一瞬，挑了个离他最远的绣墩，小心翼翼地坐了边缘，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像一只受惊的猫。
“喝了。”
他将那杯斟满的酒往她的方向轻轻一推。
沈知瑶盯着那琥珀色的液体，头皮发麻。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加什么“料”？
“我……我不太会喝酒。”她声音细若蚊蝇。
“哦？”
他尾音微扬，带着一丝玩味。
下一刻，他指尖一枚用来佐酒的盐炒杏仁倏然弹出，“嗤”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墙角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瞬间被钉死在墙上，八足蜷缩。
沈知瑶吓得浑身一激灵，脸唰地全白了。
“现在，会喝了吗？”他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会！太会了！
沈知瑶几乎是扑过去，端起酒杯，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一口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胃，呛得她眼角沁出生理泪水，却硬是梗着脖子一滴不剩。
他似乎满意了，用指尖点了点自己身侧的位置，意思再明确不过。
沈知瑶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距离，想到乔妈妈那句“脱衣服也得笑着脱”，想到那只瞬间毙命的蜘蛛，绝望和屈辱感涌上心头。
她咬着唇，磨磨蹭蹭地挪过去，把心一横，闭着眼就要往他腿上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然而，预期中的接触并未发生。
她的手臂被他抬起的胳膊挡住。他看着她这副“壮烈牺牲”的表情，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让你跪坐一旁，侍酒。”
他冷冷地点明意图。
沈知瑶：“！！！”
尴、尬、至、极！
她脸上瞬间爆红，火烧火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赶紧手忙脚乱地按照指示，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他身侧的蒲团上，拿起酒壶，笨拙地为他空了的酒杯续上。
心里疯狂吐槽自己：沈知瑶啊沈知瑶，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颜色废料！
接下来，是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只管喝酒，一言不发。
沈知瑶就跪坐在旁边，充当安静的背景板和自动斟酒器。
时间仿佛被黏住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她低眉顺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脸颊、脖颈……像是一把冰冷的刻刀，让她无所遁形。
就在沈知瑶膝盖发麻，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开口，问的却是一个让她心头巨震的问题：
“沈知瑶，吏部尚书沈文正庶出第西女，生母早逝，在府中并不得宠，素来攀附宜安郡主，性情骄纵，不学无术。”
他将原主的底细，如同念档案般平静地道出，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沈知瑶心上。
“那么，”他放下酒杯，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猛地压向她，“告诉本王，你今夜这一身‘急才’与‘玲珑心思’，究竟是从何处偷来的？”
本王？！
沈知瑶的大脑“轰”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
他是个王爷？而且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
最大的恐惧在此刻成真！
身份被彻底揭穿，老底被翻了个底朝天，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被赤裸裸地揪到了台前！
看着她瞬间血色尽失的脸庞和写满惊骇的双眼，玄衣男子（谢临渊）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牢笼，将她完全笼罩。
他俯下身，冰冷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她颤抖的下巴，迫使她迎上他那双隐藏在冰冷面具之后、却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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