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天刚蒙蒙亮，林雪薇就从一场充满窒息感和冰冷触觉的浅眠中惊醒。
身体残留的不适和脑海中翻涌的画面，让她瞬间彻底清醒。
她没有哭，只是眼神空茫地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看了几秒，然后猛地坐起身。
她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哗哗而下。她站在水下，用力地、反复地搓洗着身体，尤其是昨晚被紧紧箍住的腰肢和脖颈周围，首到皮肤泛起大片大片的红色，隐隐作痛。
热水氤氲的蒸汽弥漫开来，却驱不散那股刻在骨子里的屈辱和肮脏感。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和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
老管家像影子一样出现在浴室门外，声音低沉：“大小姐，二爷那边加派了人手，搜捕动静很大。昨晚老宅内的事情，知情的人都己经‘处理’干净了。”
林雪薇关掉水，拿起柔软的浴巾，一丝不苟地擦干身体。
她穿上了一件高领的墨绿色旗袍，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
“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告诉二叔，他这份‘人情’，我林雪薇记下了。”
那平静语气下透出的寒意，让见惯了风浪的老管家都忍不住心头发紧。
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眉笔，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画着每一根眉毛，然后涂上色泽的正红色口红。
动作精准，一丝不乱，像是在进行一场重要的仪式，为自己戴上一张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面具。
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里。
「叶佳俊……你必须死！」
「但在你死之前，你要变成我最锋利的刀，替我砍掉林国平那只老狐狸的头！」
「昨晚的账……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我会让你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清晨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尽，叶佳俊就离开了那个潮湿冰冷的洞穴。
饿。
前胸贴后背的饿，像有火在胃里烧。
他强迫自己运转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尽量减缓身体的消耗，同时把耳朵和眼睛的灵敏度提到最高。
他在雨林边缘辨认出几种爷爷以前提点过的、能吃的蕨类嫩芽，还有几颗看起来酸涩的小野果。
顾不上味道，他胡乱塞进嘴里，咀嚼下咽，喉咙干得发疼。
好不容易在一个石缝里找到点积水，也顾不得那么多，用手捧着喝了几口，带着浓浓的土腥味。
整个过程，他像一只受惊的鹿，每一个动作都放得极轻，随时准备钻进更深的植被里。
他看到搜捕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在下面的棚户区挨家挨户地盘问，甚至有几个穿着类似保安制服、眼神凶狠的男人在来回巡视。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混乱肮脏的露天集市边缘时，听到两个卖水果的本地摊贩在用土语激烈地争吵。
“……码头那帮新来的吸血鬼！运费又涨了！”
“小声点！不想活了？让他们听见……”
“听见怎么了？本来赚的就少，还要交那么多‘保护费’！这日子没法过了！”
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码头”、“新来的”、“保护费”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进叶佳俊的耳朵里。
林国平的人？
底层的不满？
他心头猛地一跳。
林国平的势力，看来也不是铁板一块，他的贪婪和霸道，正在下面制造怨气！
这也许……是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缝隙。
但他没敢有任何动作。
现在露头，就是死。
他只是把这个发现死死记在心里，像在沙漠里找到了一颗可能发芽的种子，小心翼翼地藏好。
L国某城，一间不起眼的安全屋内。
顾倾诚面前摆着好几台闪着幽光的加密通讯设备。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压着一场能把整个城市都掀翻的风暴。
黑武站在她身后，声音比平时更沉：“确认了。秦风小队……找到了几个兄弟的遗体，现场……很惨。叶先生……没有找到。根据现场痕迹和血迹判断，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到一成。”
顾倾诚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节猛地攥紧，泛出青白色。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骇人的、绝对的冷静。
“动用我们在这边所有的‘影子’。”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埋下的线，全部启动。我不要听可能，我要确切的消息！活，我要见到人！死——”
她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要、见、到、尸！”
“重点查三个方面。”
她语速极快，思路清晰，“第一，林家所有能关人的秘密地点，包括私人诊所。第二，黑市上所有器官、人口贩卖的渠道，防止他被‘处理’掉。”
“第三，最近所有离开L国的隐秘路线，特别是林国平控制的港口和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私人飞机！”
她顿了顿，补充道，眼神锐利如刀：“还有，盯紧林家内部，尤其是林雪薇和林国平。叶佳俊出事，绝对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顾倾诚很少出现这样的情绪波动。
她只感觉，如果叶佳俊死了，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是什么样的事情？
她并没意识到，她现在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真想再见一次叶佳俊那股贱贱的样子。
“该死的叶佳俊……你，害死我了！”
林国平在港口办公室里砸了一个杯子。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把动静搞这么大，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林家的笑话吗？”
他喘着粗气下令，“缩小范围！别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给我盯死各条出路，还有……查查有没有人敢接应他！”
而此刻的叶佳俊，己经躲进了新的藏身点——一棵巨大榕树茂密交错的气根丛中。
这里相对干燥，视野也好一些。
他嚼着嘴里苦涩的树根，听着远处隐隐约约、持续不断的搜捕声，体内那点微弱的气流缓缓运转，修复着身体的疲惫，也冰冷着他越来越坚硬的意志。
他知道，这场追猎，还远未结束。
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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