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叶青青骂完那句“脏死了”之后，依旧把脸死死埋在叶佳俊怀里，一动不动，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是贪恋这最后一点温暖，舍不得放开。
叶佳俊感觉到胸口衣料的湿意还在扩大，心里又酸又软。
他没有丝毫不耐，只是收紧了手臂，更紧地搂了搂她，然后低下头，在她头顶发丝间轻声说：“好，我去洗澡。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怀里的人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但到底是给了回应。
叶佳俊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这才轻轻松开她，转身进了浴室。
他打开水龙头，让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也冲掉那些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气息和痕迹。他洗得很快，心里惦记着外面那个还在掉金豆子的丫头。
等他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干净的沐浴露味道走出来时，看到叶青青还站在原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着睡衣的衣角，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强忍着不哭回家、却又无处可去的小动物。
叶佳俊心里那点涩意又涌了上来。
他没说话，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把木质梳子，走到她身边，声音放得极轻：“转过去，头发都乱了。”
叶青青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还是慢慢地、听话地转过身，把后背留给了他。
叶佳俊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有些凌乱的长发。
她的头发很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干净清浅的气息。他梳得很慢，很仔细，仿佛手里捧着的是易碎的珍宝。
“记得小时候不？”
他一边梳，一边用低沉舒缓的声音开口，像是随口闲聊，“你头发长了，死活不肯梳，每次都跟要你命似的，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最后都是爷爷看不下去，把你按在凳子上，我拿着梳子，笨手笨脚地给你梳，扯疼了你，你就回头瞪我，还咬我手……”
他提起那些遥远又清晰的童年碎片，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笑意和怀念。
那些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掺杂着爷爷棍棒和旧小区烟火气的日子，是他们生命里最原始、最牢固的根基。
叶青青静静地听着，背对着他，没有出声。
但叶佳俊能感觉到，她原本紧绷得像根弦的肩膀，一点点地、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梳子顺畅地滑过发尾。
叶佳俊放下梳子，从背后轻轻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刚刚梳理顺滑的发顶。
她的身体温软，带着淡淡的香气。
“青青，”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响在她的耳畔，“我知道我混蛋，伤了你的心。有些事发生了，我赖不掉，也抹不去。但我可以跟你保证，”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引导着，按在自己左胸口，让她掌心紧贴着他赤裸的皮肤，感受那一下下沉稳有力的搏动。
“无论外面有多少花花草草，是顾倾诚，还是别的谁，”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这里——这个位置，永远是你的。谁也占不去，谁也抢不走。”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说出了从未如此首白的话：“你不是我的‘其中之一’，你是我叶佳俊的‘唯一’。是家人，是妹妹，是……我心里认定了，不管以后怎么样，都要捆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叶青青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那一声声如同誓言般的心跳，听着他这番近乎剖白的话语，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上。
但这一次，泪水里不再全是苦涩的悲伤，更多是积压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还有一种沉甸甸的、让她鼻子发酸的释然和……安心。
她猛地转过身，把重新泪湿的脸埋回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用力得像是要嵌进他身体里。她用带着浓重哭腔和鼻音的声音，闷闷地、含糊地说：“……困了。”
这两个字，听在叶佳俊耳朵里，不亚于天籁。他心头那块一首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他知道，他的青青，这是原谅他了，至少，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了。
“好，睡觉。”
他声音放得更柔，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叶青青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他稳稳地抱着她，走到床边，轻轻放下，然后自己也躺上去，将她整个圈进自己怀里，拉过被子盖好。
叶青青像只找到了巢穴的幼兽，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绵长。
几小时后，晨光熹微，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狭长的、柔和的光带。
叶佳俊先醒了过来。
低头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叶青青。
睡着的她褪去了平时的冷淡和尖锐，显得格外恬静乖巧，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她因睡姿而微微敞开的睡衣领口，里面那抹雪白的肌肤和惊心动魄的弧度若隐若现……
他喉咙有些发干，属于男人的本能悄悄抬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满溢的珍爱和满足。
他低下头，极其轻柔地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然后是秀气的鼻尖。
叶青青被这细微的触感扰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带着温柔笑意的深邃眼眸。她脸上瞬间浮起一层极淡的红晕，下意识地想伸手推开他，却被他早有预料地抱得更紧。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明显的笑意，目光落在她睡衣领口，故意拖长了调子，“我的……妹妹？”
叶青青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色。她羞恼地别开眼，不敢看他，嘴上骂着：“……闭嘴，笨蛋！” 但那抵在他胸口的手，却没什么力气，更像是欲拒还迎。
叶佳俊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不再逗她。
只是将她更紧地、更完整地搂进自己怀里，让她柔软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着自己。
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她纤细的腰侧，没有乱动，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怀中这具身体的温软和彼此交融的体温、心跳。
叶青青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在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里，也渐渐放松下来，甚至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两人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静静相拥，谁也没有再说话。
昨夜的泪水、质问、伤痛，仿佛都被这静谧温暖的时刻悄然抚平、融化。
一种经历过风雨洗礼后、更加深沉和牢固的默契，在无声的呼吸交织中，悄然生长，坚不可摧。
窗外，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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