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下，贾珩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上的一个紫檀木盒。
“主子，这便是……给那位张主事的厚礼？”
卫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他原以为会是金山银海，没想到只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盒子。
贾珩嘴角勾起一抹与其年龄不符的冷峭弧度。
“打开看看。”
卫峥依言，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三样东西，静静地躺在红色绒布上。
第一样，是一张盖着鲜红手印的欠条，上面的数额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卫峥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在‘西海通钱庄’画押的赌债，我让人‘稍稍’改了个数额。”
贾珩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份礼，叫‘绝望’。”
卫峥拿起第二样，那是一叠薄薄的账册副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款项往来，每一个条目都指向营缮司的库银，最终流向了三大粮商的暗账。
“这个呢？”
“这份礼，叫‘恐惧’。”贾珩的目光幽深，“足以让他和他背后的主子，一起抄家灭族。”
卫峥的心脏狠狠一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看向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画着小老虎模样的糖人，做工精致，憨态可掬。
“主子，这个是……”
“张德辉的幼子，属虎，最喜欢街角王麻子的糖人。”
贾珩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卫峥如坠冰窟。
“这份礼，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它会告诉张德辉，我不仅能决定他的生死，也能决定他全家的荣辱。”
卫峥“轰”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这个八岁的孩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一种面对神魔般的战栗。这等手段，哪里是凡人能有的？
……
神京城最著名的销金窟，“快活林”。
二楼一间雅致的茶室内，贾珩临窗而坐，小小的身影与楼下那癫狂、喧嚣、充满了贪婪与欲望的赌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卫峥如一尊铁塔，静立其后。
门被轻轻叩响，钱伯闪身而入，动作迅捷如狸猫。
“爷，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说。”
“张德辉己经输光了带来的最后一笔银子，连官服的玉带都当了。此刻，正被‘西海通’的打手堵在后巷里‘讲道理’呢。”
贾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淡漠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时辰到了。”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卫峥，去‘请’张主事上来喝杯热茶。”
“是！”
卫峥领命而去，那一个“请”字，被他品出了千钧之重。
很快，一身狼狈、满脸虚汗的张德辉就被半拖半拽地“请”了进来。他衣衫不整，官帽歪斜，哪还有半分朝廷命官的威仪。
“卫峥！你……你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当他看清屋里主座上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孩童时，先是一愣，随即怒火更盛。
“哪来的小毛孩子，滚开！这里也是你能待的地方？”
贾珩仿佛没听见他的咆哮，只是将那个紫檀木盒，轻轻推到了桌子中央。
“张主事，请看。”
那平静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张德辉的叫嚣戛然而止。他将信将疑地走上前，蓝枫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把夺过盒子打开。
第一眼，他看到了那张巨额欠条。
“伪造的！这是伪造的！”他脸色煞白，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我……我没欠这么多！”
贾珩不语，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
张德辉的手哆哆嗦嗦地拿起了那本账册副本。只翻了两页，他脸上的血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成了死人般的灰白。
“你……你们……究竟是谁？”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抖如筛糠。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根静静躺在盒子里的老虎糖人上。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从他喉间挤出，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精神，整个人都垮了。
那是他五岁的宝贝儿子最喜欢的东西！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绑匪恶霸，而是一个能轻易掌控他一切的……魔鬼！
“张主事。”
贾珩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张德辉的灵魂。
“我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我是来给你一条活路。”
他站起身，小小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你的命，你全家的命，现在……都在我手上。”
“扑通！”
张德辉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涕泪横流。
“公子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愿为公子做牛做马，求公子给小人全家一条活路！”
回程的马车上，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贾珩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似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不过是弹了弹衣角的灰尘。
“卫峥。”
“主子请吩咐。”卫峥立刻躬身应道，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只靠我们几个人，掀不起大浪。”贾珩缓缓睁开眼，眸中闪烁着深邃的星光，“我需要一支眼睛，一双耳朵，一把……藏在暗处的刀。”
卫峥的心脏猛地一跳。
“用从粮商那里得来的银子，去招揽人手。”
“招揽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身怀绝技的退伍老兵、蒙受冤屈的死囚……只要身家清白，有一技之长，忠心可鉴，皆可录用。”
“我要你把他们训练成最锋利的刀，最忠诚的狗。”
贾珩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砸在卫峥心上。
“这支力量，就叫‘麟趾卫’。”
卫峥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他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属下……遵命！誓死为主子打造一支无坚不摧的‘麟趾卫’！”
贾珩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窗外，神京城的万家灯火在他眼中缓缓流淌。棋盘，己经布下，而他，才刚刚落下第一颗棋子。
马车在张德辉的府邸前停下，他如行尸走肉般被人扶下车。
“张主事。”
贾珩的声音从车帘后传来。
张德辉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公子有何吩咐？”
“明天一早，你去拜访陈家大管事，告诉他……”
贾珩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找到了一条能更快挪用公款、且数额大上三倍的新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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