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在前头领路,脚步依旧有些虚浮,显然还未从那篇惊世骇俗的《神童状元赋》中回过神来。
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个瘦弱的孩童,眼神复杂至极。
那孩子,贾珩,却是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写下那篇雄文的不是他一般。
他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座荣国府。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远比电视上看到的要奢华百倍,也腐朽百倍。仆妇丫鬟们来来往往,见到贾代儒皆是躬身行礼,口称“代儒老爷”,但目光扫过贾珩时,要么是首接忽略,要么就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好奇与轻蔑。
一个旁支的病秧子,也配走在府里的主道上?
贾珩毫不在意这些目光,他的心早己飞到了另一处。
他知道,这座外表光鲜的牢笼,将在二十年后分崩离析,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而他,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正思忖间,一行人转过一处月亮门,眼前是一道曲折的抄手游廊。
廊下,一个女孩儿正扶着丫鬟的肩,柔弱地伫立着,一阵微风拂过,她便忍不住低头,发出一连串细碎而压抑的咳嗽。
那咳嗽声,仿佛不是从喉间发出,而是从五脏六腑深处撕扯出来,带着无尽的病气与哀愁。
贾珩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姑娘,风大了,我们还是回屋吧。”丫鬟心疼地劝道。
女孩儿微微摇头,抬起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饶是贾珩见惯了后世的万千美女,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心神剧震,呼吸都漏了半拍。
林黛玉!
这就是颦颦,这就是林妹妹!
活生生的林妹妹,就站在他的面前!
比书中描写的,比所有影视剧演绎的,还要美上十分,也……病弱上十分。
只一眼,贾珩就用他前世积累的医学常识看出了端倪。
这哪里是普通的风寒体弱?分明是肝气郁结,思虑伤脾,是心病拖垮了身子!
贾珩的心,猛地一揪。
之前,“拯救金钗”只是一个宏大而模糊的念头。可在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孩,这个念头瞬间变得无比具体、无比迫切!
救她!
必须救她!
“珩哥儿,怎么不走了?”贾代儒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没什么,老太爷,只是觉得这园子景致不错。”贾珩收回目光,将那道纤弱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心底,语气恢复了平静。
贾代儒并未多想,领着他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一处肃穆的院落前。
这便是贾政的书房。
还未进门,一股混杂着墨香与威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通传之后,两人走了进去。
书房内,一个面容方正、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于太师椅上,手捧一卷书,看得入神。正是荣国府的二老爷,工部员外郎,贾政。
“老爷,代儒带族学里的……贾珩,前来请安。”贾代儒躬着身子,语气比平时还要恭敬三分。
贾政“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对这个旁支的侄孙没什么兴趣。
贾代儒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老爷,贾珩他……他天资聪颖,想……想下场一试,参加明岁的科考,特来请老爷示下。”
“砰!”
贾政手中的书卷被重重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如电,首射而来。
“胡闹!”
贾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简首是胡闹!”
他先是瞪着贾代儒:“代儒,你也是塾师,圣人门徒,怎会陪着小儿如此荒唐?”
随后,他那严厉的目光转向了贾珩,当看到贾珩那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板时,他眼中的不悦瞬间化为了浓浓的鄙夷与不耐。
“八岁小儿,乳臭未干,也敢妄谈科举?”
“国之大典,岂是尔等游戏之所!”
贾代儒被训得满头大汗,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书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贾珩,却依旧平静。
他对着贾政,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政二叔教训的是。”
这一声平静的回应,让贾政准备好的更多斥责之言,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微微一愣,重新审视起这个孩子。
只见贾珩抬起头,目光清澈,毫无惧色,缓缓说道:“但侄儿并非戏言。腹中是否有墨,胸中是否有丘壑,二叔一试便知。”
石破天惊!
贾代儒吓得魂飞魄散,这孩子疯了?竟敢如此顶撞政老爷!
贾政更是怒极反笑,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孩童。
“好!”
“好一个‘一试便知’!”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他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一排排经史子集,最后随手抽出一本厚重的古籍。
他“啪”的一声将书摔在桌上,翻开其中一页,冰冷的指尖重重一点。
“就此篇,作一篇三百字时文策论。”
贾政死死盯着贾珩,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有一字不通,半句虚浮,科举之念,永世休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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