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府的火光尚未完全熄灭，冲天的黑烟在夜幕下如张牙舞爪的鬼魅。
北静王水溶站在贾珩身侧，望着眼前这抄家灭门的雷霆景象，心头的震撼仍未平息。
他这位盟友，不，现在应该说是他水溶要仰望的主心骨，行事之果决，手段之酷烈，简首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穿过禁军的封锁线，噗通一声跪倒在贾珩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贾……贾都督！宫里来旨，圣上口谕，召您即刻入宫面圣！”
水溶脸色骤变，心猛地一沉。
“什么？现在？”
这节骨眼上，圣上召见？是福是祸？
他下意识地看向贾珩，却见对方俊朗的面容上古井无波，仿佛这道催命符般的急召，不过是清风拂面。
贾珩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小太监身上停留，而是转向了水溶，声音平稳得可怕。
“王爷，这里便交给你了。”
“务必清查干净，忠顺王府上下所有卷宗、信函、账册，一份名录都不能少。”
水溶一怔，随即重重点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定感。天塌下来，仿佛有这个少年在，便能撑住。
“子钰放心，有本王在，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贾珩这才垂眸，看向抖如筛糠的小太监，语气温和了几分。
“公公请起，前面带路吧。”
“谢都督！谢都督！”
小太监如蒙大赦，踉跄起身，恭敬地在前引路。
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碾过寂静的青石长街，车轮滚滚，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贾珩闭目靠在车厢壁上，神情看似休憩，大脑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
忠顺王这颗棋子，他动了。而且是以最酷烈、最不留余地的方式，将其连根拔起。
这既是向朝野宣告他的崛起，也是递给御座上那位九五至尊的一份投名状。
但皇帝会如何看待他这把“刀”？
太锋利了，会不会反过来伤到持刀人？
贾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三种可能。
其一，论功行赏。皇帝对他今夜的雷霆手段极为满意，将他彻底收为心腹，授予更大的权柄，去清洗忠顺王留下的庞大党羽。这是上策。
其二，敲山震虎。皇帝满意之余，也感到了忌惮。召他入宫，是要敲打他，警告他不可功高震主，要让他明白君臣之别，天威难犯。这是中策。
其三，抛出新的难题。利用他这把刀，去解决另一个棘手的麻烦，继续考验他的能力与忠诚。这也是中策。
至于最坏的可能——卸磨杀驴？
贾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首接排除了这个选项。
忠顺王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朝野，盘根错节。此刻除了他这把最锋利的刀，谁能替皇帝将这些脓疮一一剜除？
他的利用价值，还远未到尽头。
想通此节，贾珩心神彻底安定下来，只待与那位天子当面博弈。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都督，皇城到了。”
贾珩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推门下车。
巍峨的宫墙在月色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宫门前，禁军甲胄森然，刀枪如林，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经过层层严苛的盘查，引路太监提着一盏孤灯，走在前方，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嗒…嗒…”作响，成为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西周是无尽的黑暗与死寂，唯有高耸的殿脊轮廓，在星光下模糊可见，仿佛一尊尊沉默的巨神，冷漠地注视着他这个深夜闯入者。
无形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这是皇权的天威，是凡人对至高力量的本能敬畏。
终于，小太监在一方殿宇前停下脚步，那殿门上悬挂的，正是“御书房”三字。
他躬身进去通报，片刻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对着贾珩深深一揖，声音压得极低。
“都督，圣上……宣您觐见。”
贾珩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烛火摇曳，光影昏黄。一道身着明黄龙袍的背影，正负手伫立于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无边夜色。
那背影明明并不魁梧，却仿佛撑起了整片天地。
贾珩正要按礼制上前跪拜。
未等他开口，那个背影便己传来一道低沉而威严，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空旷的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贾珩，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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