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死寂无声。
烛火轻轻摇曳,将元熙帝高大的身影投在明黄色的壁幔上,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却丝毫不能安抚人心,反而像是凝固了时间,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可知罪?”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仿佛九天惊雷,在贾珩耳边轰然炸响。
换做任何一个臣子,此刻恐怕早己魂飞魄散,跪地叩首,涕泪横流地请罪了。
然而,贾珩只是微微一顿,随即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臣子之礼。
“臣,贾珩,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元熙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他,没有让他平身,也没有再说话。无声的压迫,远比雷霆震怒更加可怕。
贾珩挺首了背脊,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足以将人碾碎的皇道威压,再次开口。
“臣愚钝,不知所犯何罪,还请陛下明示。”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贾珩却打破了僵局,他抬起头,首视着龙椅上的天子,语气坦荡而诚恳。
“陛下虽未明言,但臣思来想去,确有三宗大罪,今日斗胆,自陈于御前!”
元熙帝的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透出几分兴味。
“其一,臣有‘越权之罪’!”
贾珩的声音铿锵有力。
“忠顺王乃陛下宗亲,天潢贵胄。臣未得陛下明确圣旨,便擅自带锦衣卫查抄其王府,此为不敬宗室,视国法如无物!”
“其二,臣有‘不体君心之罪’!”
“忠顺王再有不是,亦是陛下手足。臣手段酷烈,将其罪证昭告天下,令天家颜面受损,未替陛下顾全兄弟之情,此为不孝!”
“其三,臣有‘虑事不周之罪’!”
“忠顺王案牵连甚广,朝中勋贵、地方大员盘根错节。臣一力扳倒,虽解心腹之患,却也可能引发朝局动荡,有动摇国本之危,此为不忠!”
三条罪名,一条比一条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一个臣子万劫不复。
然而,贾珩话锋猛然一转,双膝跪地,叩首于冰冷的金砖之上,声若洪钟!
“然,此三罪,皆因臣心中只有陛下!只知社稷!为国除贼,为君分忧,一时情急,未及万全!若因此获罪,臣,万死不辞!”
元熙帝看着伏在地上的少年,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冽如冰:“你就不怕,朕真的治你的罪?”
贾珩猛地抬头,目光灼灼:“臣怕!”
“但臣更怕社稷有蠹虫,君侧有奸佞!忠顺王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若不以雷霆之势将其铲除,后患无穷!”
“至于陛下兄弟之情……”贾珩顿了顿,语气决绝,“臣只知君,不知亲王!社稷安危面前,君臣大义高于骨肉私情!若能为陛下扫清障碍,为大楚江山永固,臣万死不辞,身后毁誉,皆由陛下定夺!”
元熙帝的眼神微微波动:“好一个‘只知君,不知亲王’。你这把刀,果然够快,也够狠。”
“臣不敢自比为刀,臣只是陛下手中最忠诚的鹰犬。”贾珩立刻垂下头,姿态谦卑到了极点,“况且,此次行动,臣也曾与北静王爷商议,并得其鼎力支持。臣知事关重大,不敢专断独行。”
他巧妙地将水溶拉了进来,既是分担压力,也是向皇帝表明,他的行为得到了另一位重要宗室的认可,并非是孤立的、只为自己攫取权力的狂妄之举。
听到“北静王”三个字,元熙帝眼中的最后一丝寒冰终于开始融化。
他从龙椅上站起,一步步走下御阶,巨大的阴影将贾珩完全笼罩。
贾珩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然而,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却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
“起来吧。”
元熙帝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冷硬,多了一丝温和。
“爱卿,辛苦了。”
贾珩顺势起身,低着头:“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朕知道你的忠心。”元熙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从御案上拿起一枚通体温润的白玉佩,塞到他手中,“这是朕随身之物,赐予你,望你日后,也能如今日一般,为国为君,披荆斩棘。”
“臣,谢陛下天恩!”贾珩心中大石落地,知道自己今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忠顺王的那些党羽,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皇帝看似随意地问道。
这既是安抚后的考验,也是一种真正的授权。
贾珩心中明镜似的,恭敬回道:“首恶必究,以儆效尤。但胁从者众,法不责众,可赦其罪,以安抚人心,稳固朝局。具体如何,一切全凭陛下圣裁。”
“嗯,说得不错。”元熙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先退下吧,今日受惊了,好生歇息。”
“臣,告退。”
贾珩躬身行礼,一步步小心地退出御书房。当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那片君威如狱的天地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要迈步离开。
“对了,贾爱卿。”
御书房内,皇帝的声音悠悠传来,仿佛隔着一层时空。
“朕听说,你医术通神?”
贾珩心头一凛,连忙转身,隔着门缝恭敬应道:“臣只是略通皮毛。”
“那……江南甄家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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