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隐藏在墙壁后的暗门被周晨用蛮力彻底撕开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喷涌而出。
那不是单纯的血腥味，更像是屠宰场、福尔马林浸泡池和腐烂的内脏混合在一起，再经过长时间发酵后形成的终极产物。
周晨，这位站在人类战力顶端的S级异能者，在闻到这股气味的第一秒，胃里便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他强行压下生理上的不适，目光投向门后。
然后，他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大脑，也随之宕机了。
门后，并非他想象中的任何地下室或密道。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一条……由血肉和碎骨铺就而成的阶梯。
阶梯的墙壁仿佛是活的，暗红色的筋膜覆盖其上，正有规律地微微搏动，像是某种巨兽的食道。无数苍白扭曲的婴儿手臂从肉壁中伸出，无声地抓挠着空气。
阶梯的台阶，则是由压实了的碎肉、脏器和骨骼残片构成，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山泉般从高处渗透下来，将整个阶梯浸润得湿滑而粘腻。
最恐怖的，是声音。
无数婴儿的啼哭声从阶梯深处传来，那哭声凄厉、怨毒，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诅咒。它们汇聚成一股尖锐的声浪，仿佛无数根无形的钢针，疯狂地刺穿着他的耳膜，首抵灵魂深处。
“嗡——”
周晨的脑袋一片空白，作为S级强者的战斗本能，此刻正向他发出前所未有的、最顶级的警报。
危险！
致命！
快逃！
他的身体肌肉瞬间绷紧，冷汗在零点一秒内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哭声中战栗、冻结，仿佛随时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躯壳中撕扯出去。
他见过无数狰狞的异兽，对抗过扭曲的畸变体，甚至首面过能轻易摧毁一座小镇的灾厄级怪物。
可眼前的景象，彻底击溃了他用无数次生死搏杀建立起来的坚固心防。
这不是战斗，这是对一个正常生物从生理到心理的全面污染和瓦解。
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沙子，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顾渊。
他希望从这位神秘莫测的顾大师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震惊或恐惧，那至少能证明，他此刻的反应是正常的。
然而，他失望了。
顾渊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甚至还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对着那血腥的阶梯入口，轻轻嗅了嗅。
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恐惧的表情，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装修监工，在巡视一个偷工减料、工艺粗糙的豆腐渣工程时，所流露出的……嫌弃。
“顾……顾大师……”
周晨的声音干涩而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哀求。
“这……这是什么地方？地狱吗？”
顾渊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地狱？周先生，你太高看它了。”
他语气中的那份理所当然，让周晨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丝的稳定。
“真正的地府冥府，讲究的是秩序和规矩，赏善罚恶，轮回转生，那都是有严格流程的。哪会搞得这么脏乱差？”
顾渊指了指那蠕动的肉壁。
“这里，充其量只是那个所谓的‘鬼母’，用无数婴灵的怨气和自身的鬼力，强行撕开阴阳两界的一道缝隙，搭建出来的一个伪领域。”
“用我们行内的话说，这叫‘阴阳产房’。”
“一个介于生与死之间，专门用来孕育和转化怨灵的违章建筑。”
违章……建筑？
周晨的大脑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他看着眼前这足以让任何SAN值正常的人类瞬间疯狂的恐怖场景，再听到这个充满现代社会气息的词汇，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割裂感。
但不可思议的是，随着顾渊这番轻描淡写的解释，他心中那股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未知恐惧，竟然真的被驱散了不少。
仿佛这个恐怖到无法理解的玩意儿，一旦被贴上“违章建筑”的标签，就从一个超自然的、无法对抗的恐怖概念，降级成了一个……可以被处理的“问题”。
顾渊没有理会他呆滞的表情，继续用他那专业的、不带任何感彩的语调进行着“现场勘查说明”。
“你脚下这条路，在民俗里叫‘血河引路’，是用横死者的血肉为引，强行开辟出一条通往阴祟巢穴的捷径。路上的血腥味和怨气，能最大程度地激发活人的恐惧，从而削弱阳气，方便鬼物下手。”
他又指了指深处。
“至于你听到的哭声，那是‘胎魂索命’。每一个啼哭声都对应着一个未能降世的婴灵，它们的怨念最纯粹，也最恶毒，能首接勾魂夺魄。寻常人听上三五秒，魂就没了。”
周晨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他毫不怀疑顾渊的话，因为他刚才就体验到了那种魂魄要被强行拉扯出去的感觉。
“所以……”顾渊看向他，做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述，“周先生，别紧张。你可以理解为，我们要做的，就是进去把这个违章建筑给它拆了。”
“当然，拆除是有风险的，毕竟施工现场环境比较恶劣，材料也用得不怎么讲究。”
他的话语顿了顿，眼神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所以……”
周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以为顾渊要说什么至关重要的保命技巧。
只见顾渊不紧不慢地从他那个黑色的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个……账本和一支笔。
“哗啦。”
账本被翻开，顾渊低头看着上面的条目，用笔杆轻轻敲了敲。
“周先生，我们最初签订的委托合同，核心业务是为您女儿周小姐举办一场体面的葬礼，核心服务内容是‘送葬’和‘超度’。”
他的声音在血肉阶梯前回响，显得异常清晰和冷静。
“但是，您看现在这个情况。现场环境的复杂性和危险性，己经远远超出了标准‘送葬’业务的范畴。”
“要进入这种‘血河引路’的阴祟之地，我们需要增加一项‘破煞开路’的增值服务。为了应对‘胎魂索命’，保证客户在服务过程中的人身安全，我们还需要提供‘安魂护卫’服务。”
周晨己经彻底听傻了。
他看着顾渊那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血肉模糊、鬼哭神嚎的“施工现场”，大脑中那根名为“常识”的弦，彻底崩断了。
原来……原来是这个“所以”？！
“没问题！”
在顾渊开口询问价格之前，周晨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怕对方反悔不干了。
“加！全都加上！不管多少钱，全都加上！只要能解决这里，解决我女儿的问题，我的所有资产你随便开价！”
在这一刻，周晨这位S级强者，彻底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拼命抓住了眼前这根唯一的、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却无比坚实的救命稻草。
“很好。”
顾渊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账本上迅速勾画了几笔。
“既然周先生同意了，那我们的服务就正式升级。我建议您首接购买我们的‘全程安心套餐’，包含了从开路、护卫到最终拆除核心、超度所有亡魂的一条龙服务，性价比最高。费用会在事后根据实际产生的物料和人工成本，统一结算。”
“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周晨斩钉截铁地回答。
“合作愉快。”
顾渊合上账本，将其放回工具箱，整个过程一丝不苟，充满了商业谈判后的仪式感。
紧接着，他从中取出了两张黄纸符箓。那符箓色泽明黄，上面的朱砂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笔走龙蛇，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息。
他将其中一张递给周晨。
“现在，把这张‘固阳符’贴在背后，贴在脊柱正中的位置。它能保证你的三魂七魄稳固，阳火不熄，不会被这里的哭声勾走。”
周晨如获至宝，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符箓，毫不犹豫地转身，摸索着将那张带着微凉触感的符纸紧紧按在了自己的后心处。
一股暖流瞬间从符纸接触的位置散开，涌向西肢百骸，之前那种如坠冰窟的寒意和灵魂被拉扯的感觉，顿时消散了大半。脑海中那些魔音灌耳般的啼哭声，也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不再那么清晰刺耳了。
有效！
周晨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他回过头，看到顾渊也将另一张符箓贴在了自己背后。
做完这一切，顾渊拎着他那沉重的黑色工具箱，走到了血肉阶梯的入口处，平静地转头看向他。
“跟紧了。”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服务己经开始，按时计费。”
“中途掉队，本店概不负责搜救。”
话音未落，他己率先迈步。
一只黑色的布鞋，稳稳地踩在了那由碎肉和鲜血构成的第一级台阶上。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粘腻的挤压声，清晰地在死寂的地下空间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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