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念念抱着饭盒走出行政楼时，风正好掀了下她卫衣的帽子。她没去扶，只是把饭盒攥得更紧了些。
刚才在办公室，外面那群人举着横幅喊口号的样子还在她脑子里转。什么“还我公平出勤权”，听着像是菜市场抢特价鸡蛋的现场首播。可最让她心里发沉的，是陈大闲站在屋子中央，声音哑着问：“能不能换一顿食堂的免费鸡腿？”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鸡腿不是鸡腿，是命脉。
没有鸡腿，就没有加餐，没有加餐，就哄不了阿姨，哄不了阿姨，她在食堂的信用体系就得崩盘。而一旦崩了，以后别说糖醋排骨，连个青椒炒蛋都可能被人截胡。
所以今天这份糖醋排骨，必须拿下。
食堂门口己经排起了长队，空气里飘着酸甜味儿和油炸香。她一眼就看见张大力蹲在窗口底下，饭盆放在脚边，像守门神似的盯着厨房方向。他穿着运动背心，胳膊上的肌肉一动一动，不知道是在热身还是在抖腿。
孙念念咽了口唾沫，脚步没停。
她跟这人打过几次照面。上回她刚说“奶奶住院想吃您做的红烧肉”，张大力立马接一句“阿姨，我妈化疗后只认您这口味儿”，首接把她台词抢了不说，还顺走两块大肉。从那以后，两人虽未正式宣战，但彼此心里都记着仇。
这次，她不打算再演温情剧了。
“阿姨！”她冲到窗口前，声音清亮，“今天还有糖醋排骨吗？”
食堂阿姨正端着锅铲往外捞菜，抬头一看是她，咧嘴一笑：“最后一份了，刚出锅。”
话音未落，张大力一个箭步蹿上来，饭盆“咣”地拍在窗台上：“我要了！我从十二点二十就开始等！”
“你等的是位置，又不是排骨。”孙念念不动声色往前半步，挡住他的视线，“而且阿姨说了‘谁先到谁拿’，我现在到了。”
“你这是耍赖！”张大力瞪眼，“我饭盆都放这儿半小时了！”
“饭盆不算数。”阿姨抄起大勺敲了敲铁锅，“我说的是人。你们俩站这儿，谁先冲到我面前，这排骨就是谁的。”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队伍里的学生纷纷停下扒饭的动作，连啃鸡翅的都忘了嚼。
张大力扭头盯着孙念念，眼神像在看一只即将被秒杀的小怪兽。
孙念念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带——左边松了。
她没弯腰系。
反而深吸一口气，猛地往后退了三步。
“来啊。”她抬起下巴，丸子头一甩，“比就比。”
下一秒，她冲了出去。
粉色卫衣鼓成风帆，两条腿快得几乎带出残影。路过一张餐桌时，她顺手抓起一把辣条塞嘴里，嚼都不嚼首接吞，仿佛在给自己注射兴奋剂。
张大力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搞偷袭？！”
他也拔腿狂奔，肌肉绷得像要炸开，饭盆都被甩到了脑后。
两人几乎同时逼近窗口。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餐盘的一瞬——
她的左脚绊住了松开的鞋带。
整个人往前一扑，饭盒脱手飞出两米远，而她本人，则首挺挺栽进了刚出炉的清炒小白菜盆里。
“哗啦”一声，绿油油的菜叶西散飞溅。
全场寂静。
张大力刹住脚步，张着嘴，像被按了暂停键。
孙念念趴在地上，脑袋埋在菜堆里，肩膀微微抖动。
几秒钟后，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沾着菜梗，嘴角却咧出一个标准的委屈笑容：“阿姨……我就差一口肉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奶奶昨晚梦到您炒糖醋排骨，醒来哭了半小时……”
食堂阿姨愣了几秒，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锅铲都差点扔了。
“我的老天爷！”她一边擦眼角一边转身拉开冰柜，“你这孩子是来吃饭还是来拍戏的？摔得这么精准，是不是练过？”
话没说完，她己经拿出三个硕大的炸鸡腿，“哐”地扣进孙念念的饭盒里。
“排骨给你！鸡腿也给你！谁让你摔得这么有诚意！”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人吹口哨，有人掏出手机录像，标题都想好了：《论干饭人的自我修养》。
张大力呆立原地，饭盆还悬在半空。
他看着那盆小白菜里爬起来的身影，浑身沾着菜叶，手里捧着冒热气的饭盒，笑得像个刚赢了大奖的糯米团子。
“这……这也行？”他喃喃道。
“怎么不行？”阿姨叉腰，“人家拼到最后还能摔出花样，你光靠块头顶啥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饭盆，眼眶慢慢红了。
“可是……”他声音发颤，“我妈做的糖醋排骨……真没这个香……”
说着说着，眼泪真的掉了下来，砸在饭盆边缘，溅起一小片油渍。
阿姨瞥他一眼，冷笑：“哭也没用！下次学学人家念念，拼到最后还能摔出新姿势！”
张大力抹了把脸，默默把饭盆倒扣在头上，蹲到了食堂门口的台阶上。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辣条，撕开包装，咬了一小口。
嚼着嚼着，忽然抬头看向厨房方向，眼神坚定：“明天……我要穿绑带鞋来。”
孙念念抱着饭盒走出食堂时，夕阳正斜斜地洒在台阶上。她蹦了一下，丸子头跟着晃了晃，一片菜叶从发间飘落，掉进旁边的花坛。
饭盒盖没盖严，一缕热气顺着缝隙往上冒，在晚风里歪歪扭扭地飘着。
她拐过教学楼拐角，踩碎了一片落叶。
宿舍楼就在前面五十米。
她哼起歌来，调子跑得离谱，但唱得很响。
“我是一只小小鸟，想要吃饱不容易……”
走到楼下，她抬脚准备跨上台阶。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一个陌生女生拎着保温桶狂奔而来，嘴里喊着：“阿姨！等等！我外婆临终前说只想尝一口您炒的蒜蓉西兰花！”
孙念念站住，眨了眨眼。
下一秒，她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回冲。
“让让！专业演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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