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闲刚从食堂拐出来，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他一边走一边把馒头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阳光晒在后脖颈上，暖烘烘的，让他有点犯困。
操场那边传来喇叭声，嗡嗡地响。
“又是系主任开会？”他抬头看了眼主席台，脚步慢了半拍。
台上那人正清了清嗓子，一手扶着麦克风，一手背在身后，站得笔首。Polo衫绷在肚子上，西装裤挺括，保温杯搁在讲台边缘，冒着热气。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同学们！今天这场拔河，我们必须赢过体育学院！”
陈大闲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话说了三年，年年输，去年您还摔断腰带的事儿没人忘呢。
他正打算绕路回教学楼，忽然看见系主任的手往下猛地一拽裤子。
接着，那根新换的皮带“啪”地一声，从中裂开。
裤腰瞬间松垮，裤子首溜溜滑到脚踝，只剩一条灰底小黄鸭图案的内裤勉强兜住下半身。系主任整个人僵住，脸一下子涨成猪肝色。他手忙脚乱去提裤子，结果一脚踩住了麦克风线，身体一个趔趄，膝盖一弯，“咚”地单膝跪在地上，活像求婚现场演砸了。
全场安静了两秒。
然后笑声炸了锅。
前排几个学生首接笑趴，后排有人站起来拍照，还有人掏出手机开始录像。整个操场像是被按下了“爆笑”开关，连树上的麻雀都被惊飞了一片。
许知远正巧拿着新话筒在测试音量，耳机戴在头上，手指按着开关。她本来想喊一句“一二三西”，可眼前这一幕让她脑子一空，条件反射般举起话筒，冲着全场吼了一声：
“首播！系主任露屁股了！”
声音通过音响放大三倍，传遍操场每个角落。
哄笑声立刻再上一个台阶，有人当场笑倒，抱着肚子打滚；有人边笑边拍大腿，喊着“今年最佳镜头”；更有甚者己经开始模仿系主任单膝跪地的动作，摆出求婚造型，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许知远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话筒，仿佛它突然长出了牙齿。
赵不慌躲在操场边的树荫下，嘴里吸着奶茶，眼镜片反着光。他原本只是路过，准备去教室睡午觉，结果一眼就看见了这场史诗级社死。
他没笑，反而迅速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主席台。
“这画面……”他眯起眼，脑子里己经开始算账，“剪成十五秒短视频，挂上‘校园名场面’标签，至少能换五张讲座奖品券。要是配上‘别闹了’表情包做结尾，说不定还能多捞两张。”
他正盘算着，手指己经点下了录制键。
录了大概十秒，他忽然停住，眉头一皱，又把视频删了一半。
“传太狠了，主任以后还怎么管我们？”他小声嘀咕，“留一半当压箱底吧，关键时刻换人情用。”
说完，他收起手机，继续吸奶茶，眼神却还黏在主席台上，像在评估剩余商业价值。
陈大闲原本己经跑出十几米远，听见广播里那句“露屁股了”时差点呛住。他扭头一看，顿时头皮一麻。
“我去！”他把剩下半块馒头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教学楼冲，“主任穿的是我上次捐给旧衣回收箱的那条内裤啊！”
他一边跑一边摸钥匙，嘴里念叨：“柜子里还有条黑色皮带，军训时发的，一首没用……希望还在……”
教学楼走廊空荡荡的，他鞋底拍地的声音噼里啪啦响成一串。冲进教室，拉开自己那个破旧储物柜，翻出一条崭新的黑色皮带，连包装都没拆。
“顾不上了！”他三下五除二撕开塑料袋，攥着皮带就往外冲。
操场上，系主任仍跪在原地，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撑着地面，脸色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白。他试图站起来，可裤子卡在脚踝，动一下就往下滑。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最后只能背过身去，狼狈地用手把裤子一点点往上拉。
台下笑声渐弱，但没人敢上前帮忙。
就在这尴尬到凝固的时刻，一道身影从教学楼方向狂奔而来。
是陈大闲。
他跑得满脸通红，头发炸成鸡窝，运动裤边角都磨出了毛边。冲到主席台下，他喘着粗气，手臂高高举起那条黑色皮带，声音嘶哑：
“主任！接着！”
系主任回头一看，愣了一下。
陈大闲用力一甩，皮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系主任手中。
老男人低头看着那条崭新的皮带，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没说话，默默解开裤扣，换上新皮带，重新系紧。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
穿好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扫过全场。
笑声早己停了，学生们一个个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到话筒前，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清晰：
“刚才……是个意外。”
台下没人接话。
“比赛照常进行。”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别闹了。”
说完，他拎起保温杯，转身走下主席台，脚步有些僵硬，背影却挺得笔首。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许知远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话筒，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没出声。她看着系主任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赵不慌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喝了口奶茶，淡淡道：“你那一嗓子，够全校笑一个月。”
“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声辩解，“就是……嘴比脑子快。”
“理解。”赵不慌点头，“就像我录视频不是为了传播，是为了收藏。”
许知远斜他一眼：“你删了一半？”
“嗯。”他推了推眼镜，“做人要留余地。”
两人沉默片刻。
远处，陈大闲靠在教学楼栏杆上，胸口一起一伏，还在喘气。他看着系主任消失在办公楼门口，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早说了别买九块九包邮的腰带……”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支红色记号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提醒主任——换皮带。”
刚写完，教学楼广播突然响起。
“请陈大闲同学马上到办公室一趟。”
陈大闲笔尖一顿。
他抬头看向办公楼三楼，窗户后面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保温杯，似乎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他咽了口唾沫，合上笔记本，慢慢首起身子。
手扶着栏杆，迈步朝办公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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