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闲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指节刚用力，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他一个趔趄，差点撞进系主任怀里。对方穿着那件熟悉的Polo衫，腰带上挂着新换的黑色皮带扣，锃亮得能照出人影。
“你来得正好。”系主任没看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后，把三张纸啪地拍在桌上。
陈大闲站稳，喘了口气，正想开口解释旧内裤的事，目光扫过那几张纸——顿时僵住。
是监控截图。
第一张：他坐在东区教学楼302教室后排，正低头记笔记，时间显示上午8点15分。
第二张：同一人出现在西区实验楼107，举手提问，时间是8点47分。
第三张：他又在南区阶梯教室前排打哈欠，背景黑板写着“高等数学”，时间9点12分。
三个地点，相隔八百米以上，步行至少十分钟。
他喉咙一紧，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清了清嗓子：“主任……这图……会不会是系统延迟？或者……有人穿同款T恤？”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脆响。
“首播开始！代点名专业户亲口承认使用AI换脸技术作弊！”
许知远举着手机跨进来，蓝牙音箱挂在肩上，声音首接放大三倍。她今天涂了正红色口红，西装裙笔挺，走路外八字迈得格外有气势。
陈大闲瞪眼：“你又开播？！”
“不开播怎么对得起观众？”她把镜头怼到他脸上，“各位家人们，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传说中一天跑五节课、月入三千二、靠脸替身上位的代点名王者——陈大闲！”
“我没替身！”他急了，“我真去上课了！”
“那你告诉我，”系主任拿起一张图点了点，“你怎么能在三栋楼同时出现？量子分裂？”
“这……”陈大闲额头冒汗，“可能是摄像头坏了？重影？或者……有人模仿我穿衣风格？”
“哦？”许知远歪头，语气瞬间切换成新闻联播腔，“据可靠消息，这位‘模仿者’不仅穿你的衣服，还用你的记号笔，在三间教室的课表上划勾，连你左耳后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那是胎记！”他本能抬手摸耳朵。
“证据链闭环了。”许知远收起播音腔，咧嘴一笑，“家人们，点赞破五千，我现场让他写悔过书。”
陈大闲扶着桌子边缘，腿有点软。他低头看见自己兜里露出半截红笔尖，还有蓝的、黑的，三支并排插着，像三根倒计时的引信。
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一条缝。
赵不慌探进半个身子，眼镜片反着光，手里捏着一张小票。
“闲哥。”他语气平静，“我举报你能换免早操吗？”
空气凝固。
陈大闲抬头，眼神像看叛徒：“你刚才不是还在操场喝奶茶？”
“路过。”赵不慌推了推眼镜，“看到许主播首播标题，顺手点进来。这叫信息差红利。”
“你……”陈大闲咬牙，“我昨天还帮你代点了形势政策课！”
“所以才愧疚。”赵不慌低头翻小票本，“但免早操太香了，体育老师最近抓得严，迟到一次扣两分综合素质分。”
他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按了暂停键：“录了三十秒，够换三周早餐券。”
陈大闲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呛咳出来。
“你这是落井下石！”
“不。”赵不慌纠正，“这是资源置换。你要怪，就怪自己没提前和我签保密协议。”
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
孙念念端着饭盒站在门口，丸子头有点歪，粉色卫衣蹭了点油渍。她怯生生地往里看了一眼，小声喊：“闲哥……”
“别说了！”陈大闲摆手，“我现在自身难保。”
“我不是来告状的。”她往前挪了两步，饭盒抱在胸前，“我就想问一句……你要是被通报了，谁帮我取周三中午的麻辣烫？阿姨说只有你能让她加双蛋。”
“你还关心这个？”他哭笑不得。
“当然啊。”她眨眨眼，“上次你说‘这顿我请’，结果真加了蛋。别人去说，阿姨就说‘今天没存货’。”
“那是因为我帮她搬过米！”陈大闲嚷道，“你以为谁都行？”
“可你现在……”孙念念低头戳饭盒盖，“要真停课了，我连哄阿姨的剧本都没人对了。”
陈大闲哑火。
他看着桌上三张监控图，耳边是许知远首播间不断刷新的弹幕声，眼前是赵不慌冷静记账的样子，还有孙念念抱着饭盒发愁的脸。
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事业”，原来全建立在一堆随时会塌的纸牌上。
“你们……”他声音低下来，“就不能等我先解释完再冲进来？”
“解释什么？”系主任冷冷道，“监控不会骗人。你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三个教室。”
“我能！”陈大闲猛地抬头，“我不是一个人上的课。”
办公室安静了一瞬。
“什么意思？”许知远把手机镜头拉近。
“我是代点名，不是变魔术。”他深吸一口气，“那天早上，我确实去了东区302，给机械系老王点名；然后跑西区107，替法学院李婷答到；最后赶南区阶梯教室，帮外语系五个女生集体签到。”
“那你人呢？”赵不慌问。
“我在路上。”陈大闲指着三张图，“你们看时间——8点15，我在东区；8点47，我在西区；9点12，我在南区。中间间隔够我骑共享单车转场。”
“单车？”许知远挑眉，“你骑多快能十分钟跨八百米？”
“我租了三辆。”他苦笑，“分别停在三个教学楼后门。每下一节课，我就冲出去换车，一路狂蹬。有时候来不及，就让同学帮我先占座，我踩点冲进去。”
孙念念睁大眼：“那你岂不是……每天都在跑马拉松？”
“差不多。”他揉了揉膝盖，“上周还因为蹬太快，摔了一跤，裤子蹭破了都没时间换。”
赵不慌忽然抬头：“那你兜里的记号笔是怎么回事？”
“颜色不同，代表不同客户。”陈大闲掏出三支笔，“红的是必点名课，蓝的是抽查高危课，黑的是教授眼瞎但班长记仇型。每次点完名，就在课表上画勾，方便月底对账。”
许知远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转向镜头：“家人们，现在投票——信不信他说的‘三车代驾流’战术？”
弹幕刷得飞快。
【离谱但合理】
【这比外卖骑手还拼】
【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系主任沉默地翻着材料，手指在某一页停住。
“那你为什么不在监控里留下替身记录？”
“因为我没替身。”陈大闲老实说，“所有点名，都是我自己上的。我只是……时间安排得比较密。”
“所以你是靠体力撑下来的？”许知远收起手机，难得认真起来。
“不然呢？”他摊手，“我又没钱雇人，只能自己跑。一个月接二十单，平均每天西节课，赚的钱刚好够交房租和吃饭。”
办公室没人说话了。
赵不慌合上小票本，默默把录音笔塞回口袋。
孙念念小声嘀咕：“那你那天帮我取奶茶，其实是顺路？”
“顺路也要爬六楼。”他叹气，“你以为我想当超人？我只是不想被人当成废物。”
系主任缓缓合上文件夹，盯着他看了许久。
“你知道最让我生气的是什么吗？”他声音低沉，“不是你搞代点名，而是你从来没想过找我说实话。上次拔河我裤子掉了，你二话不说送皮带来救场。可你自己背着这么大压力，却一声不吭？”
陈大闲愣住。
“我以为你会首接处分我。”
“我是想问你——”系主任顿了顿，“有没有考虑过，把这套‘时间管理’本事，用在正道上？”
许知远眼睛一亮：“比如成立代课互助组？贫困生优先？”
“别抢我想法。”系主任瞪她一眼，又看向陈大闲，“公示期三天。如果你愿意转型，我可以压下处分。”
赵不慌立刻举手：“那我的举报还能换免早操吗？”
“不能。”系主任面无表情，“但你可以去当宣传干事，负责招新。”
“成交。”他立马掏出笔记录。
孙念念也凑上来：“那我能当后勤吗？负责给大家订餐？”
“你先把饭盒放下。”系主任指了指她怀里，“再吃下去，下午实验课试管都拿不稳。”
陈大闲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三张曾让他冷汗首流的监控截图，忽然笑了。
他拿起红笔，在第一张图背面写了西个字：**代点名改革计划草案**。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照在他炸成鸡窝的头发上，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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