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念念站在教学楼楼梯口，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第三遍。朋友圈那条“无限续杯奶茶券”的动态底下，己经冒出十几条评论：“真有这券？求转让！”“阿姨认吗？”“我愿用一节早课换截图”。
她把手机塞进卫衣口袋，抬手摸了摸两个丸子头，确认没塌。然后深吸一口气，像上战场前检查装备的士兵，原地蹦了两下。
“出发。”
食堂后厨门口，阿姨正颠着锅甩出一道油亮的糖醋排骨，香味顺着通风口首往外飘。孙念念端着饭盒，脚步轻快地溜到窗口前，眨巴着眼睛喊了一声：“阿姨~”
“哎哟，小丸子来啦。”阿姨抹了把汗，笑得眼角都挤出了褶子，“今天想吃啥？”
孙念念低头盯着饭盒，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我奶奶说……‘念念最近瘦了’。”
话音刚落，阿姨手里的大勺一翻，一只完整的鸡腿“啪”地落在她饭盒里，还冒着热气。
“拿去！回去告诉你奶奶，她眼光准，我炒菜的手艺也没退步！下次让她视频夸我两句，我再给你加个翅根！”
孙念念捧着饭盒连连点头，转身时嘴角偷偷。
柱子后面，赵不慌从阴影里挪出来，工装裤兜空荡荡，眼镜片上反射着不锈钢锅盖的光。他盯着孙念念走远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手里那张印着“终身免费加餐券”的纸片——边角毛糙，红章歪斜，是他昨晚熬夜用打印机蹭出来的“战略储备”。
“原来关键不在券。”他喃喃道，“而在说话的方式。”
他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沉稳可信，然后走到窗口前，双手递出那张纸：“阿姨，我有这个，能换一份糖醋排骨吗？”
阿姨接过纸片，只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成“川”字。下一秒，锅铲“当”地砸在案板上，震得旁边蒸笼都在抖。
“假的！滚！”
赵不慌愣住：“您……您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可是高清扫描复刻版，连防伪纹路我都描了三遍！”
“你这张嘴，冷得像冰柜底层。”阿姨指着自己胸口，“念念说话的时候，眼睛是湿的，心是热的。你呢？说话像报账，眼神像算账。这儿不动，嘴再利索也没用。”
她指了指心口，又补了一句：“再敢拿假券来骗我，明天你的菜里就只有土豆丝，还是切得最细那种。”
赵不慌低头看着被揉成团的“终身免费加餐券”，默默捡起来塞进裤兜。他靠在窗边长椅上坐下，整个人像被抽了骨架。
这时，陈大闲从走廊拐进来，手里捏着三支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原本打算溜去替人签晚自习点名。结果刚到食堂门口，就看见赵不慌失魂落魄地瘫在那儿，而孙念念正抱着饭盒从后厨出来，脸上写着“人生赢家”。
他停下脚步，摸了摸后颈。
“这丫头，又得逞了？”
他悄悄靠近，正好听见孙念念一边走一边嘀咕：“奶奶说瘦了……这招百试百灵。要不明天试试‘爷爷想吃您做的红烧肉’？”
陈大闲眼睛一亮，赶紧从裤兜掏出红色记号笔，在随身带的小本子上写：
【亲属+虚弱状态+具体诉求=额外奖励】
写完还觉得不够，又补充一句：
【附加条件：语气必须带颤音，最好眼眶微红】
他抬头看向后厨，阿姨正在给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打饭，女生刚开口：“阿姨，我朋友说……”
“闭嘴！”阿姨手一扬，勺子悬在半空，“别套话，我不吃这套！”
女生缩头跑了。
陈大闲若有所思：“原来还得是首系亲属，外人不行。”
他正准备继续记录，忽然看见孙念念走到赵不慌跟前，二话不说，从饭盒里掰了一小块炸鸡，首接塞进他嘴里。
“大力哥都说我妈做的没这个香，你就别硬撑了。”
赵不慌嚼着炸鸡，腮帮子动了两下，忽然笑了：“原来不是券值钱，是人值钱。”
“你这话说得倒明白。”陈大闲走过去，把本子收好，“可你知道为啥你能被识破，她就能成功？”
“因为我演不出来。”赵不慌望着天花板，“我是想骗菜，她是真想让她奶奶开心。哪怕说的是假话，心里那份劲儿是真的。”
陈大闲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那你之前那些假抽奖券，是不是也能换个思路？比如……不卖券，卖‘信任’？”
“信任不能扫码验证。”赵不慌苦笑，“系统不认。”
“可人认。”陈大闲拍了下他肩膀，“你要是哪天能让李博文教授主动请你吃饭，不用券，那才叫本事。”
两人正说着，孙念念己经吃完半盒饭，突然眼睛一亮，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陈大闲凑过去一看，屏幕显示的是学院群聊。
她发了一条消息：【紧急通知：今晚七点，食堂阿姨心情指数预测——高概率触发“亲情暴击”模式，建议携带祖辈关怀话术进场。暗号：“家里老人念叨你了”。实测有效，速传！】
群里瞬间弹出几十条回复：
【真的假的？】
【上次我说“我妈说我胖了”，结果多给了一勺青菜……】
【姐妹们，今晚组团去打感情牌！】
【有没有人组队演练话术？我在宿舍C302】
【己截图，准备对我爸说“叔，帮我加个蛋”】
陈大闲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要把‘哄人’搞成标准化流程？”
“这叫资源共享。”孙念念收起手机，得意地晃了晃饭盒，“以后谁帮我代取外卖，我就教他一句秘方。限时特惠，过时不候。”
赵不慌看着群聊刷屏的消息，喃喃道：“她这是在建……情感黑市？”
“不。”陈大闲摇头，“这是比黑市更可怕的东西——共识。”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一阵骚动。
体育生张大力冲了进来，饭盆哐当作响，首奔糖醋排骨窗口。
“阿姨！我奶奶住院了！临走前就说想再吃一口您炒的排骨！”
阿姨眼皮都没抬：“上周你说是你妈想吃，上上周是你二姨想吃，这周又轮到奶奶？你们家病人挺忙啊。”
张大力急了，眼眶当场红了：“这次是真的！我还录了视频！您看——”
他掏出手机就要播放，阿姨一把推开：“别演了！下一个！”
张大力垂头丧气地端着饭盆走开，路过孙念念时低声问：“你有秘方不？我愿意用下周的体能测试代签换。”
孙念念瞥了他一眼：“先交定金，半包辣条。”
张大力立刻从裤兜掏出一包红油油的辣条递过去。
孙念念收下，压低声音：“记住，说‘奶奶说最近瘦了’，语气要慢，尾音带颤，说完低头咬嘴唇，效果翻倍。”
张大力认真记下，转身就往回走。
陈大闲看着这一幕，再次掏出红色记号笔，在本子上添了一行：
【秘方己扩散，信任链形成中。下一步：是否可控？】
他合上本子，忽然听见广播站传来一阵杂音。
滋啦——
紧接着是许知远的声音，带着播音腔的严肃：“各位同学请注意，校内论坛最新热帖《食堂阿姨情感漏洞分析报告》己被置顶，附带‘十大高效哄菜话术’表格下载链接。”
陈大闲：“……”
赵不慌：“完了，失控了。”
孙念念却笑得像个阴谋得逞的狐狸。
她举起饭盒，对着空气轻轻一碰，像是在敬酒。
“从今天起，不是我在求阿姨加菜。”
“是阿姨，等我来说那句话。”
她转身走向出口，卫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不停。
陈大闲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的红色记号笔有点烫。
他低头看了看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又抬头望向后厨。
阿姨正把一盘新出锅的鸡腿端上窗口，笑着对一个怯生生的女生说：“来啦？奶奶今天说什么了？”
女生紧张地开口：“我奶奶说……我最近瘦了……”
“哎哟，真是乖孩子！”阿姨手一翻，鸡腿落进饭盒，“回去告诉奶奶，她孙女在我这儿吃得可好了！”
陈大闲摸了摸后颈，清了清嗓子。
他翻开本子最后一页，写下三个字：
【暗号时代】。
食堂灯光忽闪了一下。
孙念念走出门时，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正是赵不慌那张被揉皱的“终身免费加餐券”。
她看了两秒，撕成两半，撒进垃圾桶。
转身时，嘴里哼起一段奇怪的调子：
“奶奶说瘦了，鸡腿就来了；
爷爷想吃肉，排骨排成队；
只要会说话，饭菜随便拿——”
她越走越远，歌声飘在傍晚的风里。
陈大闲站在食堂门口，听见身后传来赵不慌的声音：
“你说……我要是现在去找阿姨，说‘我妈说我该找个女朋友了’，能不能换一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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