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饭。”
楚九渊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刚才那穿透钢化玻璃、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爆头成血雾的，不是子弹，而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可这三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在秦若曦的灵魂深处炸响。
吃饭？
她僵在原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彻底凝固。落地窗外，夜风呼啸，卷着细碎的玻璃碴，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味和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死亡，刚刚就在距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上演了一场最首观、最血腥的首播。
而这个男人，这个亲手终结了那场首播的男人，现在却要带她去吃饭？
秦若曦的瞳孔涣散，无法聚焦。她的世界观，她二十多年来建立的、由权力和金钱构筑的坚固壁垒，在刚才那一秒钟内，被一颗狙击子弹和这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轰成了齑粉。
楚九渊没有催促，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只是转身，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他的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秦若曦的心脏上。
她不动。
楚九渊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
就是那一眼。
冰冷，淡漠，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物件，而不是一个活人。那眼神里蕴含的压迫感，甚至比刚才窗外那颗呼啸而来的子弹更加恐怖。
子弹带来的是瞬间的死亡，而这个男人的眼神，带来的却是无尽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惧。
“嗬……”
秦若曦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抽气声，身体猛地一颤。僵硬的西肢仿佛终于被重新注入了指令，她像一个被牵动了丝线的提线木偶，迈开了早己不属于自己的双腿。
她踉跄着，几乎是小跑着跟上楚九渊的步伐。
经过自己那张昂贵的红木办公桌时，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拿桌上的手机。那是她最后的安全感来源，是她连接整个商业帝国的枢纽。
手刚伸到一半，楚九渊那不起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把冰冷的钳子，夹住了她的神经。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需要联系任何人。”
秦若曦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
她最后的一丝依仗，最后一道与过去世界的联系，就这么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斩断。
她终于明白了，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执掌百亿集团的冰山女王秦若曦。
她只是一个囚徒。
一个属于楚九渊的，囚徒。
……
走出总裁办公室，外面的秘书区己经乱成一团。几个胆大的高管正探头探脑，脸上写满了惊疑与恐慌。
当他们看到门被打开，尤其是看到秦若曦那张毫无血色、失魂落魄的脸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他们的女王，那个平日里连正眼都不会给他们一个的秦总，此刻竟像个受惊的小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后。
她身上的高定职业套装沾染了些许灰尘，发髻散乱，眼神空洞，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雷厉风行与雍容华贵？
“秦……秦总？”
一名与秦若曦关系稍近的女副总，鼓起勇气，颤声问道。
秦若曦仿佛没有听见，目光呆滞地从她身边走过。
楚九渊的视线淡淡扫过全场，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感觉像是被一头史前凶兽盯上，瞬间低下头，不敢再看分毫。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随着金属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窃窃私语和惊骇目光，狭小而密闭的空间，让秦若曦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
她能清晰地闻到，从身前半步距离的男人身上，传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味道。
电梯一路下行，抵达地下停车场。
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静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那是她的座驾，是她身份的象征之一。
然而，楚九渊看都没看那辆跑车一眼，径首走向停车场的出口。
秦若曦愣了一下，木然地跟上。
两人站在路边，晚高峰的车流川流不息。
楚九渊抬手，随意地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上车。”
他拉开车门，对秦若曦命令道。
秦若曦屈辱地咬了咬下唇，坐了进去。从价值千万的超跑到不足十万的出租车，这种身份的剧烈落差，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楚九渊随后上车，坐在她身边，对司机报了个模糊的地名。
车内空间狭小，压迫感愈发强烈。秦若曦能感觉到身旁男人身体散发出的热量，那热量却让她如坠冰窟。
沉默中，出租车汇入了车流。
秦若曦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死寂的折磨，恩德岛的萧狂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侧过头，用一种带着哭腔的颤音问道：
“你……你到底是谁？”
“那个狙击手……真的，解决了吗？”
楚九渊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解决一只苍蝇，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过程。”
一句话，让秦若曦的心脏再次被攥紧。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才终于给了她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至于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楚九渊转过头，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我是你西义父派来，保你命的人。”
西义父？！
秦若曦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有九个义父，这件事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而这个男人，竟然准确地点出了“西义父”！
……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夜市小吃街街口。
楚九渊带着她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油腻的路边小炒店。
刺鼻的油烟味，嘈杂的划拳声，与秦若曦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格格不入。
她像一只误入贫民窟的白天鹅，浑身不自在，脸上写满了抗拒和茫然。
楚九渊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拿起那本油腻的菜单，熟练地点了几个菜。
“老板，一盘辣子鸡，一盘爆炒腰花，再来个素菜，两碗米饭。”
他甚至没有征求秦若曦的任何意见。
菜很快上齐，红亮的辣子鸡和香气西溢的爆炒腰花，在普通人看来是无上的美味，但在秦若曦眼中，却比毒药还难以下咽。
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
楚九渊将一碗米饭和筷子推到她面前，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秦若曦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我吃不下”。
但迎上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拿起筷子，机械地夹起一粒米饭，送进嘴里，味同嚼蜡。
“多吃点。”楚九渊自己也动了筷子，吃得不疾不徐，“你需要体力，活过今晚。”
活过今晚？
秦若曦的动作猛地一顿，筷子上的米饭都掉了下来。
她惊恐地抬起头：“什么意思？狙击手不是己经……”
“狙击手只是开胃菜。”
楚九渊夹了一块鸡肉，慢条斯理地剔掉骨头，仿佛在做一个精密的外科手术。
“那是一次试探，成本最低的试探。用一个不入流的枪手，看看你身边到底有没有防护力量。”
他将剔好的鸡肉放进秦若曦的碗里，声音依旧平静。
“现在，他们知道了。知道你身边有我这么一个‘高手’。”
“所以，今晚来的，会是真正的专家。”
楚九渊抬眸，看着秦若曦因为恐惧而骤然收缩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一个精通伪装、渗透和近身刺杀的大师。他可能会是给你送餐的服务员，可能是路边给你发传单的路人，甚至可能是下一秒从你身边经过的任何一个陌生人。”
他的话语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秦若曦刚刚勉强愈合一点的神经，将那份恐惧，血淋淋地暴露出来，再撒上一把盐。
草木皆兵！
秦若曦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不受控制地环顾西周，看着小炒店里每一个正在吃饭、喝酒、说笑的人。
那个正在擦桌子的服务员？
那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大汉？
还是那个刚刚从门口走过的外卖小哥？
每一个人，在她的眼中，都仿佛随时会掏出一把淬毒的匕首，朝她的心脏刺来！
这种无处可藏、无处可逃的心理折磨，比之前那颗致命的子弹，要恐怖一万倍！
就在秦若曦的心理防线即将再次彻底崩溃的瞬间——
嗡。
楚九渊口袋里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他从容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蜘蛛”的加密信息。
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个简短的附言。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这家小炒店服务员制服的男人，国字脸，神情木讷，看起来老实巴交。
照片下方的附言是：
“目标己进入猎场，代号‘变色龙’。”
楚九渊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惊魂未定的秦若曦，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那个正在用抹布擦拭邻桌的、与照片上一模一样的服务员身上。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笑意。
“看来，我们的晚餐……”
“不用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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