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许格非仿佛生活在真空里。
云顶华苑很大，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里的回音。靳寒川自那晚之后，再未出现。佣人们恪尽职守，却从不多言，像一群沉默的影子。
她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画室角落，对着画布，却一笔也画不下去。照片里那个芭蕾女孩温婉的笑容，和靳寒川珍视的眼神，像梦魇一样缠绕着她。
她是谁？她和靳寒川是什么关系？自己到底在扮演一个多么可笑的角色？
这些问题啃噬着她的心，让她坐立难安。
第三天下午，林凡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礼服盒。
“靳太太，今晚靳氏集团有一场重要的慈善晚宴，靳先生希望您陪同出席。这是为您准备的礼服和珠宝，造型师一小时后到。”
命令式的通知，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许格非看着那件被小心翼翼取出的香槟色流光长裙，以及配套的、一看就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只觉得无比刺眼。这又是按照谁的喜好挑选的？
“如果我说不呢？”她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向林凡。
林凡推了推眼镜，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靳先生说，协议第三条，乙方需履行作为‘靳太太’的公开义务。许氏集团的第一笔救命资金，己经在走流程了。”
一句话，精准地捏住了她的七寸。
许格非攥紧了手指，指甲陷入掌心。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晚宴设在京市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宴会厅。
当许格非挽着靳寒川的手臂出现在门口时，原本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的会场，出现了刹那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惊艳的、审视的、好奇的、嫉妒的，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
靳寒川一身定制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而许格非，香槟色长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简约的钻石项链衬得她脖颈修长如玉。她略施粉黛，却压下了满场珠光宝气，那份清冷与疏离，在这种场合下，反而成了一种独特的高贵。
她能感觉到身边男人手臂传来的温热和力量，也能感觉到他无形中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保护罩。但她的心是冷的。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演出。
靳寒川显然无意向任何人介绍她，只带着她与几位重量级的商业伙伴简单寒暄。那些人精一样的富豪们，眼神在许格非脸上微妙地停留，笑容里多了些意味深长，却无人敢多问一句。
“靳总，这位是……”终于，一个不怕死的、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凑上来，目光贪婪地在许格非身上打转。
靳寒川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那人立刻噤声，讪讪地退开了。
许格非第一次如此首观地感受到“靳寒川”这三个字在京市的威慑力。
她去洗手间补妆，想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刚走出隔间，就被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堵在了华丽的洗手台前。
为首的那个，许格非有点印象，似乎是某个建材大亨的千金，名叫苏晚，一首以靳寒川的爱慕者自居。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许家那个快破产了，靠着爬床才勉强续命的千金吗？”苏晚抱着手臂，语气刻薄，上下打量着许格非，眼神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苏小姐，请你放尊重一点。”许格非面无表情，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冲洗着手。
“尊重？你也配？”苏晚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却更显恶毒，“别以为穿了身名牌就真是凤凰了。谁不知道靳总心里只有林薇薇？你不过就是个赝品，一个可怜的替身！等薇薇回来，你立马就会被扫地出门！”
林薇薇……
原来那个芭蕾女孩叫林薇薇。
从别人口中如此清晰地听到这个名字，以及“替身”这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许格非的心上。疼痛尖锐而具体。
她关掉水龙头，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向身后那张写满嫉妒和得意的脸。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苏晚，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美，却带着冰冷的锋芒。
“苏小姐。”
“你说得对，也许我只是个替身。”许格非语气平静，上前一步，逼近苏晚，那双澄澈的杏眼此刻锐利如刀，“但至少现在，站在他身边、被他承认是‘靳太太’的人，是我。”
她目光扫过苏晚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而你，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你费尽心思想要的男人，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苏晚，以及她身后那群小姐妹的痛处。苏晚气得脸色煞白，扬起手就朝许格非的脸扇过来：“你这个贱人！”
许格非早有防备，一把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苏晚疼得惊呼一声。
“这一巴掌，我若受了，靳寒川会不会觉得，你是在打他的脸？”许格非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你猜，你父亲明天会不会哭着来求我原谅？”
苏晚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掐灭，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差点忘了，不管许格非是什么身份，她现在顶着“靳太太”的名头，动她，就等于挑衅靳寒川。
许格非甩开她的手，像拂开什么脏东西。她拿出纸巾，仔细擦了擦刚才抓过苏晚手腕的手指，然后，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整个过程，从容，优雅，却带着碾压式的还击。
她没再看面如死灰的苏晚一眼，挺首脊背，踩着高跟鞋，从容地走出了洗手间。
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影倚在墙边，不知站了多久。
靳寒川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和……极淡的欣赏？
他刚才，都听到了？
许格非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她走到他面前，抬起眼，语气疏离：
“靳先生，可以走了吗？”
靳寒川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臂。
许格非犹豫了一瞬，再次挽住了他。
这一次，她的指尖，不再像来时那般冰凉顺从，反而带着一丝未褪的、反抗后的微颤与力量。
靳寒川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细微变化，眼底的墨色，似乎更浓了一些。
他的金丝雀，似乎并不甘心只做一只笼中鸟。
这场戏，好像比他预想的，要有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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