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理学会院长办公室。
躺椅空荡荡，办公桌旁，庞特开正专心致志翻阅着文档。
“叩叩。”
老人头没有抬，淡淡道：“进来。”
中年男人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沓人脸画象，在办公桌对面坐下了。
庞特开这才放下手头的工作，打量起来人的表情，笑道：“怎么愁眉苦脸的，你这幅样子不用猜我都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中年男人郁闷地挠挠头：“我把符合年龄的名单都给以诺先生看了，他说全都不是！”
全都不是。
可庞特开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平静的给男人倒茶，又接过那些人脸画象。
“线索接不上了，那就是我的猜测错了咯。”他一张张看过去，都是些老人的画象，连他自己的都有。
老人把画象压在文档底部，看着男人笑道：
“不只是我，或许那位中原来的杜威先生也错了，他们遇到的神父根本不是理学会的人。”
“除非他会易容。”男人补了一句。
“是啊，除非他会易容。”老人叹了口气，“可他混入教会必须用真容，否则会被识破，也就是说他身边的修女肯定见过他的真容……”
“您到底想说什么？”男人一头雾水。
老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被打断很不满：“我想说的是，如果他以真容示人的话那就没什么，可如果那不是他的真容呢？”
“那他的目的就不仅仅是在灰城进行降神仪式。”男人眉毛一挑。
庞特开轻声道：“是啊，他已经与神国创建联系，那时候就算有半神出手也没法阻止他继续降神……可他又给自己上了层伪装，就是希望在降神成功之后，也不会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这只是您的主观臆断。”
“恩，而且我也不希望这臆断是真的。”
老人喝了口茶，慢慢呼出热气，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听说米立尔回来了？”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这句话之后，男人才意识到老师已经老了，不仅是身，连心也老了。
老得都不象是当年那个不近人情、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混蛋了。
他抱怨道：“可她没来看您，连孩子都丢在尼泽尔贡院长那里了。”
“孩子？”老人站了起来，诧异道：
“这丫头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男人赶紧拉着他坐下：“不是亲生，是捡的，一个叫阿琉林的男孩。”
庞特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你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啊……你师姐不让你告诉我的？”
男人苦笑不语。
不过，这也算是变相地承认了。
老人揉了揉眉心。
许久，他靠在椅背上幽幽道：
“小阿琉林是我们一系的，明天让尼泽尔贡把他带过来吧。”
听到这句话，男人连忙劝阻道：
“老师，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干，师姐心胸狭隘，脾气又大，她本来就不打算让您接触阿琉林，要是听到风声不得杀回来啊……到时候您俩肯定又得吵了。”
老人冷笑道：“好小子，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是吧？！”
男人当即站了起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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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盯着他，可男人却目视前方，根本不敢跟老师有眼神接触。
最终，庞特开闭上眼，他叹了口气：
“好了，我还不稀罕呢……下次别这么说你师姐了，心胸狭隘的是我。”
男人松了口气。
可刚准备坐下，老人就又漫不经心问道：“你心里是不是特认同我最后一句话啊？”
这下男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他就这么僵在原地，脸色苦得象条黄瓜。
他心里骂骂咧咧：‘您老这是有气找我开涮呢！’
老人讽刺道：“哼，就你们几个那点小心思，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指不定心里现在还在骂我呢！”
说完，他手指向办公室紧闭的门：
“滚。”
男人如获大赦：“好嘞！”
门打开，又被轻轻合上。
庞特开却失神地望着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图书馆。
康德打开门走进屋内，复又转身轻轻合上。
杜威从书本中抬起头，却见康德施施然走到书架旁边，从中抽出两本小说。
他嘴角一抽：
“你来我理学会的图书馆就看这东西？”
两本书被他放到杜威面前，一本是“我与八个女友的多重叙事”，另一本则是“爱神叙事的艺术”。
毫无疑问，两本小说都带点荤腥。
杜威脸不红心不跳道：“有些资料找不到，当时就病急乱投医了，放在书架上就忘了还回去了。”
康德回头看了眼书架，原先空荡荡的书架此时已经被填满了大半。
杜威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找了这么多吗？
可他还是没有找到关于叙事线的资料，偌大的图书馆，却跟避开敏感词汇一样避开了这个词，除了部分书内有略微提到，根本找不到相关内容。
他收回目光，看向康德。
杜威问道：“康德先生……”
康德此时也看向他，笑道：“你是不是在找叙事线的资料？”
听到这话，杜威也跟着笑了。
先前他还担心这个词是否有什么忌讳，可现在既然对方猜了出来，那他也就没有顾及，可以顺着这个话头继续说下去了。
“没错，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专门讲解叙事线的书，只有几本书里有叙事线的蛛丝马迹……这是有什么原因吗？”
康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理学会图书馆的书多么？”
“多。”杜威皱起眉头，不知道对方答非所问是何用意。
康德呵呵笑道：“我理学会图书馆藏书超千万册，当然多了，而且光是研究神灵的书就有一万七千多册……这算多么？”
杜威点头，这怎么不算多呢？
在中原他能接触到神灵方面的书只有三门六派那寥寥几本，而且其中也没多少正经的知识。
“是啊，这太多了！可为什么没有多少神灵的知识流传出去呢，是我们这些学者敝帚自珍吗？”
杜威这才品出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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