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城,议事大殿。
一枚通体莹白、以月华寒玉雕琢而成的请柬,静静悬浮于厉寒舟面前。请柬之上,临月宗的弯月徽记流转着清冷光辉,散发着纯净而遥远的气息,与大殿内弥漫的混沌罪力格格不入。
幽冥殿主立于下方,沉声禀报:“殿主,临月宗遣使送来请柬,邀我万罪归一会,参与其百年一度的‘祭月大典’。言明中州所有登记在册、有门有派的势力,皆在受邀之列。”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几位殿主神色各异。临月宗,中州顶尖正道巨擘之一,其祭月大典乃是宗门盛事,向来只邀请名门正派。此番竟将请柬送到了他们这被视为魔窟的渡厄城,其意耐人寻味。
征伐殿主血屠眉头紧锁:“殿主,此乃鸿门宴!临月宗假借大典之名,行探查、威慑乃至围剿之实,也未可知!”
厚土殿主亦面露忧色:“我会上下,气息皆与正道迥异,贸然前往,恐成众矢之的。”
厉寒舟指尖轻轻拂过那月华寒玉请柬,冰冷的触感传来,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他魂牵梦绕的熟悉气息。他的目光穿透请柬,似乎看到了那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皎洁仙宫,看到了那袭清冷如月的银白衣裙。
云卿儿……
他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如同最深的咒语,激起一片冰封海面下的汹涌暗流。临月宗此举,是示好?是试探?还是……与她有关?
“去,为何不去?” 厉寒舟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临月宗既以‘所有势力’相邀,我渡厄城若是不去,岂非示弱于人?正好让中州诸‘正道’看看,我万罪归一会的风骨!”
他目光转向下方垂首侍立的幽芷:“幽芷,此行,你随本殿主同往。”
幽芷微微一怔,随即躬身:“弟子遵命。” 她清丽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精光。随殿主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这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
“幽冥殿,”厉寒舟继续下令,“全力搜集此次参与大典的各派信息,尤其是可能与我会为敌者,其核心人员的性格、修为、罪印、乃至……不为人知的癖好与弱点。”
“厚土殿,备一份‘厚礼’。” 厉寒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临月宗广邀宾客,我渡厄城岂能失礼?这份礼,要让他们……印象深刻。”
他特意在“厚礼”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厚土殿主心领神会,躬身领命。
“征伐殿,加紧操练,稳固城防。本殿主离城期间,若有来犯之敌,杀无赦!”
“是!” 众人齐声应诺,肃杀之气弥漫大殿。
命令下达,整个渡厄城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幽冥殿的暗探如同幽灵般潜入中州各地;厚土殿开始调集珍稀资源,筹备那份注定要惊动西座的“大礼”;征伐殿则磨刀霍霍,戒备森严。
夜深人静,渡厄殿深处。
厉寒舟挥退了所有侍从,独自立于窗边,望着天际那轮被稀薄罪云遮掩、显得有些朦胧的月亮。手中的月华请柬己被他收起,但那清冷的气息似乎仍萦绕在指尖。
他沉默良久,忽然抬手,掌心混沌罪力流转,并非吞噬与毁灭,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近乎艺术创作的方式,缓缓凝聚、编织。
他在炼器。
材料并非什么天地奇珍,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沉魂木”与“敛息石”,这两种材料在罪域随处可见,除了能温养魂息、隔绝探查外,并无太大用处。
但他的手法却玄奥无比,混沌罪力在他的操控下,时而炽热如焰,时而冰寒如霜,小心翼翼地剔除着材料中的杂质,保留其最本真的特性,再以嫉妒印的法则细细雕琢其内部结构,赋予其一丝扭曲光线、隐匿形迹的微妙能力。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远比一场大战更让他感到疲惫。但他眼神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数个时辰后,他掌中出现了一枚吊坠。吊坠通体呈暗沉之色,毫不起眼,形状如同一滴凝固的泪珠,又似一弯微缩的月牙,表面光滑,触手温凉,内部似乎有混沌光晕缓缓流转,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清。
这枚吊坠,没有任何攻击力,也没有强大的防御功能。它唯一的作用,便是隐匿。并非隐匿身形,而是隐匿……气息与因果。佩戴者,只要不主动暴露,便能极大程度上避开神识探查与卜算推演,更能收敛自身一切力量波动,如同凡人。
厉寒舟凝视着手中这枚耗费他巨大心力、看似平凡的吊坠,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云卿儿身为临月宗圣女,身处旋涡中心,明枪暗箭绝不会少。这枚以他本源罪力、融合嫉妒印隐匿特性炼制的吊坠,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她挡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让她在那冰冷的仙宫之中,多一分自在,少一分窥探。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掺杂掠夺与占有、纯粹希望她好的方式。
他默默地将吊坠收起,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也未曾打算在明面上送出。这份礼物,只会在他认为合适的时机,通过最隐秘的途径,悄然送到她的手中。
窗外,月色依旧朦胧。
殿内,黑袍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份深藏于罪孽最深处的、不容于世的牵挂,在寂静中无声流淌。
中州风云将起,祭月大典之上,厉寒舟携“厚礼”与暗棋而至,必将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而那份无人知晓的、凝结了复杂心绪的暗沉吊坠,或许将成为搅动命运的一颗……微小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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