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手工织就的波斯地毯，羊毛纤维被温热的血液浸透，凝固成近乎黑色的暗红。
血泊中央，跪着一个人。
本市最年轻的科技新贵，周明宇。
他姿势虔诚，头颅低垂，仿佛在忏悔。
一把雕花古董匕首，从他后心精准贯穿，将心脏死死钉住。
手法干净得令人发指，没有一滴多余的血溅到周围昂贵的陈设上。
这里是周明宇价值三亿的顶层豪宅。
一间从内部三重反锁的密室。
市刑侦支队队长赵猛第五次检查门锁，黄铜锁芯干净得能映出他熬得通红的眼睛。
他猛地转身，对着对讲机低吼。
“妈的！通风管道热成像扫三遍了！没有暗门！墙体密度全都一样！”
“凶手是量子穿隧进来的吗？！”
刚入队的小刘脸色惨白，声音发颤地跑过来。
“赵队，所有电子设备都没有入侵记录，监控最后画面是死者自己锁的门……”
“这是个绝对物理性的密室。”
然而，最让这位老刑警骨头发凉的，不是这间诡异的密室。
是周明宇摊开在身前，那双己经僵硬的手。
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黄铜令牌。
令牌上，雕刻着一张非哭非笑的鬼脸，嘴角咧开的角度，精准得令人作呕。
赵猛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鬼脸。
十年前，明川市郊的废弃别墅，五名高中毕业生。
同样是仪式般的现场。
同样是匪夷所思的手法。
以及……同样的，幽灵令牌。
震惊全国，至今未破的“血色毕业礼”悬案。
十年了。
那个幽灵……回家了。
……
明川市公安局，会议室。
烟雾缭绕，气氛压抑。
投影屏幕上，周明宇跪地而亡的照片与那枚黄铜令牌的特写，像两根针，扎入在场每个人的瞳孔。
“距离‘血色毕业礼’案的二十年追诉期，只剩下最后十年。”
市局局长高建国用力掐灭烟头，声音里满是烟熏火燎的沙哑。
“十年来，这案子是我们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现在，凶手用同样的手法，杀了同样是当年幸存者之一的周明宇！”
“这不是挑衅，这是在扇我们整个明川警队的耳光！”
赵猛霍然起身，脸颊肌肉绷紧：“局长，我申请带队！十年前我就在专案组，我……”
“你带队？”高建国抬眼看他，眼神冷冽，“你现在的思路，跟十年前有什么区别？现场没指纹，没监控，没目击者。你打算怎么办？去城隍庙烧柱高香，问问凶手叫什么吗？”
赵猛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拳头捏得骨节发白，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常规刑侦手段，在这位“幽灵”面前，像个笑话。
会议室陷入死寂。
高建国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拍桌子。
“让陈序上！”
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会议室里几个窃窃私语的副手瞬间噤声。
一个正端起茶杯的老刑警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首接浇在了裤子上，他也只是龇了龇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陈序。
入职七年，破案率百分之百的怪物。
不讲人情，只认证据的机器。
十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黑色风衣，白衬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面容英俊，却像一张精雕细琢的石膏面具，毫无情绪。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焦躁的空气陡然降温，变得滞重而锋利。
他就是陈序。
他没理会任何人，径首走到投影屏幕前，拿起遥控器。
“咔哒、咔哒……”
整个会议室只剩下他翻阅现场照片的机械声。
他的视线没有在尸体或令牌上过多停留，反而定格在一张照片的角落——墙壁与地毯连接处一个微不足道的压痕上，只停留了零点五秒。
三分钟。
他关掉投影。
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像过了三年。
他拿起桌上的初步报告，翻到锁芯照片那一页，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
“门从内部反锁。”
他陈述事实。
然后推翻事实。
“错了。”
“凶手用0.2毫米的记忆合金丝，从下门缝探入，勾住内部旋钮完成反锁。但合金丝在撤出时，还是在锁芯边缘留下了一道宽度不足0.01毫米的划痕。方向，由内向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你们的痕检设备，精度不够。”
一句话，宣判了现场所有痕检人员工作的死刑。
赵猛的脸从红变白。
陈序合上卷宗：“案子，我接了。”
高建国重重松了口气。
“但我要一个人。”
“谁？”高建国立刻问，“只要是我们警队的人，随你挑！”
陈序抬起眼，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会议室的窗外，声音清晰。
“明川市公安局心理顾问，林言。”
短暂的死寂后，反对声轰然而起。
“什么？林言？”
“陈序，我反对！”一位副局长严肃地站起来，“林言是‘血色毕业礼’的登记在册受害者，让他接触模仿案，等于是在他的精神创伤上撒盐！万一他崩溃了，这个责任谁负？我们的调查将彻底陷入被动！”
“他就是个定时炸弹！”
赵猛更是激动地冲到他面前，眼睛都红了。
“陈序！你忘了十年前吗？是我跟你一起，把他从那栋别墅里背出来的！”
“他当时那样子，抱着叶雯冰冷的尸体，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你现在要把他再拖回地狱里去？”
“他不是警察，他是个病人！”
林言。
叶雯。
这两个名字一出，在场的老警察们脸色都变了。
他是那场惨案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被发现时精神崩溃，对案发经过一问三不知，成了警队上下公认的，一个活在创伤里的“易碎品”。
陈序却无视了所有人的反对，只是平静地看着高建国，重复了一遍。
“我的条件是，林言。”
这不是请求，是告知。
“否则，你们可以再浪费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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