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的空气，像凝固的猪油。
虎子捧着那罐红烧牛肉，手指在微微颤抖。罐头表面印着的卡通牛头在火光下闪烁，那种鲜艳的红色包装，在这个灰扑扑的世界里，简首不像真实存在的东西。
他看向顾寻。
那张年轻的脸在火光下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块会说话的石头。
虎子咽了口唾沫，拉开了拉环。
“嗤啦——！”
清脆的金属撕裂声，在死寂中炸开。
紧接着，一股浓郁到犯规的肉香，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
没人说话。
有人下意识地舔舐干裂的嘴唇，有人死死攥着腰间的破布条，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虎子低下头，用罐头盖子舀起一块炖得软烂、泛着油光的牛肉，缓缓送进嘴里。
他闭上了眼睛。
咀嚼的动作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见那种“咕唧咕唧”的声音。
肉汁在他嘴里爆开，那种久违的、能让人想起“活着”的滋味，冲刷着他的味蕾。这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一口接一口，吃得无比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整整一罐，连最后一滴油亮的汤汁都被他舔舐干净。
吃完，他用沾满油渍的手背用力抹了把嘴，猛地站起身。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对着顾寻，“咚”地一声，单膝砸在坚硬的泥地上。
“老大！”
声音嘶哑，但这两个字，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顾寻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视线扫过篝火旁其他那些或震惊、或羡慕、或畏惧的流浪汉。
“我的规矩很简单。”
他走到篝火旁，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众人身上。
“听话，干活，就有肉吃，有药拿。”
“不听话……”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那滩己经渗入泥土的、属于彪子的尿渍。
一股骚臭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没人吭声，死一般的寂静。
“愿意跟着干的，留下。”顾寻的声音很淡，“不愿意的，现在就滚，别等我动手。”
安静了大概三秒。
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头率先开口，声音像破风箱：“老……老大，俺留下！”
“我也留！”
“算我一个！”
十几个流浪汉争先恐后地表态，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当成疤脸的同党给清理掉。
顾寻点了下头，目光重新落回单膝跪地的虎子身上。
“疤脸跑了。”
“在！”虎子立刻应声，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会去黑石基地告密，或者带人回来报复。”顾寻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不想看到这两种情况发生。”
虎子心头一跳，瞬间明白了顾寻的意思。
“带两个人，去当猎犬。”顾寻的语气毫无波澜，“找到他，盯着他。他说的每个字，见的每个人，我都要知道。”
“是！”
虎子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起身，在人群里点了两个最精壮的汉子，三人像三道影子，迅速消失在破庙外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布帘落下，将顾寻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外面压抑的议论声和新任“工头”分配任务的低吼，内心却毫无波澜。
这十三个人，只是一个开始。
他脑中闪过系统的提示，那不是一个冰冷的界面，而是一股盘踞在意识深处的野望——【建立千人安全区】。
十三个人，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想要建立真正的秩序，就需要绝对的实力。而实力的根基，就是科技。
他心念一动，那块从研究所带回的、巴掌大的金属残骸出现在手中。
锈迹斑斑的表面下，那些发丝般的精密纹路，在手机微弱的光芒下，泛着一层诡异的青色。
意识深处，一个声音在催促。
【启动“高精度源能检测仪”残骸解析，需消耗：5颗一阶源晶。】
【当前持有：3颗。】
还差两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顾寻的脑海里就浮现出疤脸那张贪婪又恐惧的脸。
那种在末世里混成地头蛇的老油子，不可能没有一点压箱底的积蓄。
源晶，他一定有。
顾寻睁开眼，黑暗中，他的身影无声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
凌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
破庙外一处倒塌的矮墙后，疤脸缩在一堆破砖烂瓦里，浑身湿透。
不是露水，是冷汗。
彪子蜷在他身边，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眼睛只剩一条缝，正哆哆嗦嗦地往嘴里塞着干硬的麦饼。
“老……老大……咱们……真就这么跑了？”彪子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哭腔，“那可是咱们的地盘啊！”
“闭嘴！”疤脸压低声音，狠狠瞪了他一眼，“地盘？老子现在能保住这条命就不错了！”
他点了根烟，手抖得厉害，连点三次才点着。
“那小子……不是人。”
疤脸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看咱们，就像看两只能换钱的畜生。”
彪子打了个哆嗦，手里的麦饼也拿不稳了。
“不过……”疤脸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他越是这样，就说明他手里的好东西越多！咱们惹不起，不代表黑石基地惹不起！”
彪子眼睛一亮：“老大，您的意思是……”
“天亮后，咱们就去外围贸易区，找‘铁手’老张！”疤脸把烟头狠狠一丢，“只要把这小子的消息卖给基地里的大人物，赏赐的源晶就够咱们潇洒一阵子了！到时候，老子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影子，不知何时，从他们身后的黑暗中“长”了出来。
“去黑石基地？”
那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瞬间钻进两人的骨头缝里。
疤脸的身体猛地僵住，他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顾寻就站在那里，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而在他身后更远处的阴影里，虎子和另外两个流浪汉，像三尊沉默的雕像，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你……你怎么……”疤脸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顾寻没有回答。
虎子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得像在汇报天气。
“老大，他们刚才说的每个字，我们都听见了。”
“噗通。”
疤脸双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顾寻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
“你手里，有源晶。”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疤脸浑身剧颤，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我……”
“拿出来。”顾寻伸出手，摊开掌心，“两颗。”
“不……不可能！”像是最后的尊严被触动，疤脸像被踩了尾巴的狗，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那是老子拼了命才攒下来的！你休想！”
顾寻收回了手。
他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一丝不耐烦。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根黑色的电棍。
他没有把电棍对准任何人。
只是轻轻按下了开关。
“滋啦——！”
蓝色的电弧在棍子的顶端爆开，像一条活过来的毒蛇，在黑夜中疯狂舞动。
刺眼的光芒，将疤脸和彪子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照得纤毫毕现。那“滋滋”作响的电流声，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疤脸僵住了，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团跳跃的蓝色电光，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
“我改变主意了。”
顾寻的声音，在电流的嘶鸣中，清晰地传来。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他将电棍举到自己眼前，蓝色的电光映得他那双平静的眸子，如同深渊。
“一，把源晶给我，然后滚，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二……”
他顿了顿，将电棍缓缓移向因为恐惧而在地的彪子。
电棍的尖端，在距离彪子额头一公分的地方停下。
狂暴的电弧，几乎要舔舐到他的皮肤。
“……我用它，在你兄弟的脑袋上开个洞，然后再问你一遍。”
顾寻的声音很轻，却让疤脸如坠冰窟。
“成交，还是不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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