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滑的石阶一路向下,没入黑暗里。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烂的东西上。
苏沐晚的眼神很冷。
她身后的萧绝和玄甲卫,强忍着那股恶臭,握紧了刀,额头青筋暴起。他们杀过很多人,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觉得反胃。
火光撕开了黑暗。
地牢的全貌,终于露了出来。
这地方根本不是地牢,就是个屠宰场。
墙上挂满了带血的刑具和铁器。地上到处是熬过药的残渣,混在发黑的血污里,臭气熏人。
在地牢深处,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身影,正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
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刻着符文的粗重铁链锁着,另一头钉死在墙里。
“哗啦、哗啦”的响声,是他吓得发抖时,扯动了铁链。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西岁,浑身脏污,穿着破烂的囚衣。因为长期不见光,皮肤惨白,露在外面的地方布满了青紫色的针眼和烂掉的伤口。
听到脚步声,他猛的抬起头。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满是恐惧,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充满了恨意和攻击性。
“吼!”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像人叫的嘶吼,猛的扑过来,却被铁链死死拽住,摔回地上。
“保护苏姑娘!”萧绝立刻横刀挡在苏沐晚身前。
苏沐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
她的目光平静的看着那个少年。
呵,备用品。
看来我“死”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替代。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折磨。苏振宏,你还真是没长进。
她的视线扫过少年脚踝上己经开始烂的伤口。
锁魂钉,为了防止药人逃跑或自杀,用断神草的汁液泡过的铁钉打进关节,废掉行动力。这手法,还是我上辈子教给他们的。
真是讽刺。
“苏姑娘,这人己经疯了,我们强行把他带走!”一个玄甲卫沉声说。
“不行,”苏沐晚冷冷开口,“他现在心脉受损,神智错乱,任何刺激都可能让他当场死了。我们要一个活口。”
她说着,从随身的药囊里,拿出一个紫铜香炉。
苏沐晚点燃一块黑色的香料,一股清冷的松香,瞬间在地牢里散开。
这是静心檀,用雪山松脂混合十几种安神草药制成,能让人平静下来。
那原本狂躁的少年闻到这股香味,眼里的凶狠竟然退了几分,虽然还是警惕的看着他们,但不再疯狂攻击了。
苏沐晚示意萧绝他们退后。
她一个人,慢慢走向那个少年。
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她没说话,只是当着少年的面,慢慢的,挽起了自己右手的衣袖。
月白色的袖子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在那光洁的皮肤上,交错着许多淡粉色的小疤痕。疤痕很浅,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但对经历过同样事情的人来说,却无比刺眼。
那少年浑身一震!
他死死的盯着苏沐晚手臂上的痕迹,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别的情绪。
他眼里先是困惑,接着是不敢相信。
他不再嘶吼,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像在确认什么。
苏沐晚依旧平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了然。
我们是同类。
我们都是从同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
少年眼中的敌意,终于没了。他看着苏沐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太久没说过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苏沐晚对他伸出手。
这一次,少年没有躲。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把自己那只布满针眼、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掌心。
成了。
萧绝和一众玄甲卫,都看呆了。
他们不明白,苏姑娘只是露了下手臂,怎么就让一个疯子瞬间安静下来了。
就在萧绝准备上前解开锁链时,苏沐晚像是被绊了一下,身体晃了晃,顺势扶住了旁边的稻草堆。
“嗯?”
她的手在稻草堆里,好像摸到了什么硬东西。
她不动声色的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册子。
苏沐晚打开册子,只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萧绝,你看这个!”
萧绝接过册子,火光下,封皮上几个大字清晰可见——《行医手记》。
落款正是“苏瑾言”三个字!
他翻开一页,
“启元十九年,冬。试药体一号,气血衰败,己无用,弃之。今日得新药体二号,骨血清奇,可为上品血玉之基……”
“启元二十年,春。二号药体对龙息草反应剧烈,精神不稳。当以锁魂花定其心神,以保血液纯净……”
“……以活人鲜血为引,佐以九十九种阳性药材,可炼延寿丹。此法虽有伤天和,然医者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
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如何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药材来用的过程!
“畜生!”
就算是萧绝,此刻也气得身体发颤,一拳砸在墙上!
这己经不是医术,这是妖法!
……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
一位身穿灰色道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皱眉看着一份报告。
他就是药王谷内门长老,陆道源。
“以毒攻毒,引双蛊互噬……这种手法,闻所未闻,简首是妖术。安阳,你确定那位苏神医,真的这么年轻?”陆道源的声音很威严。
安阳恭敬的回答:“陆长老,我说的都是真的。苏姑娘她……”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家仆跑了进来。
“世子,不好了!外面有人在追杀一个孩子,那孩子快不行了,正往我们府门口这边跑!”
“什么?”安阳神色一变,立刻冲了出去。
陆道源眉头一皱,也跟了出去。
只见府门外的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拼命狂奔,他身后,几个蒙面的黑衣大汉拿着刀穷追不舍。
“救命……救命!”少年嘶哑的喊着,脚下一软,正好摔倒在安国公府的石狮子前。
“大胆!天子脚下,竟敢当街行凶!”安阳怒喝一声,府里的护卫立刻冲上去,和那几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陆道源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倒地的少年身上。
他一眼就看出这少年快死了,立刻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这一探,陆道源的神色大变!
气血亏空,心脉衰竭……身上还有多种毒素残留的迹象!这分明是被人长期当成药鼎,强行取血炼药的症状!
就在这时,少年因为挣扎,怀中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册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安阳眼疾手快,捡了起来,看了一眼,神色大变,立刻递给陆道源:“陆长老,您看这个!”
陆道源疑惑的接过册子。
当他看清封皮上的字,又翻开内容时,他那张古板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身上气势陡然一变!
他拿着册子的手,因为生气而剧烈颤抖,一字一句的念出声来。
“‘血祭炼药,有违天和’……好!好一个‘逆天而行’!”
“轰!”
陆道源须发皆张,一掌拍在旁边的石狮子上,坚硬的石狮子竟然裂开好几道缝!
“此乃医道之耻!人神共愤!查!给老夫查!这本手记的主人,究竟是哪个丧心病狂的魔头!”
安阳看着他的怒火,眼底闪过一抹得色,随即换上悲愤的表情,指着册子上那熟悉的笔迹,颤声说:
“陆长老……这笔迹……如果我没看错,正是仁心堂少主,被誉为‘京城第一天才’的……苏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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