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不是还是被骗了吗？”
徐明忍不住道。
毛毅弹了弹烟灰，烟蒂在地上积起一小堆：
说骗也不全是。
刚来那阵确实天天挨揍，逃跑的念头没断过，后来听老人说，真能分配工作。
他顿了顿，指节在床沿磕了磕，“只要待够五年，就能去拳击馆、散打馆当教练，好歹是份正经营生。”
徐明这才恍然。
在这里能学到真功夫，武校又包分配，哪怕受点罪，出去后也算有门手艺。
真到了那时候，谁还会回头举报，就算举报，背后的人既然能撑着武校不倒，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瞥了眼毛毅的手，年纪轻轻，掌心却布满老茧和细碎的疤痕，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练拳、干重活磨出来的。
聊了这阵，寝室里的气氛松快了些。
徐明又看向白杰：“那你呢？”
白杰抓了抓头发，说得简单利落：
“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破碎的她。”
“你是……破碎的他？”
徐明听得有点懵。
“我是上学的弟。”
白杰翻了个白眼，语气无奈。
“我姐在花店上班，一个人扛着家，我妈又得了重病，我姐她一天打两份工，既要凑医药费，还得给我交学费。”
他喉结动了动，“我不想当累赘，就跑出来了。
饿到发昏的时候，抢了个有钱人的钱包，后来在电线杆上看见这武校的招生广告，就来了。”
比起毛毅，白杰的日子似乎稍好，可那份沉甸甸的无奈，一点也不轻。
虎娃的经历更简单。
他闷声说：
“我妈去世了之后，我爸娶了后妈。
小时候有天后妈给了我三千块，说带我去城里玩，结果不知道把我丢哪了人就没影了。
结果碰见好心人把我被人送到福利院，生活了几年，但是在里面老受欺负就跑了出来。
后来碰上个人，说能介绍我去武校学本事，我就来了。”
徐明听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虽然偶尔拌嘴，却从未尝过这种颠沛流离的苦。
原来自己习以为常的安稳，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奢望。
几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倦意渐渐涌上来。
毕竟明天一早还要训练，没多久，寝室里就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徐明却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那片朦胧的山影。
黑暗里，他仿佛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隐约嘶吼，像困兽在挣扎。
……
“嘘——嘘——”
第二天凌晨五点，尖锐的口哨声准时划破寂静，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起来了起来了！”
毛毅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去推徐明和虎娃，“快点，迟到要挨罚的！”
徐明猛地惊醒，脑袋还有点沉。
他不敢耽搁，跟着几人摸黑穿衣、洗漱，冷水泼在脸上，才算彻底清醒。
“虎娃，”毛毅和白杰站在门口，对着虎娃叮嘱。
“徐明新来的，等下你带他去体力组。”
他们俩是散打组的，得提前去集合。
“得嘞，黄哥。”
虎娃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应着。
两人洗漱完，快步往楼下跑。
体力组的队伍己经在指定地点站好了，前面插着块木牌，歪歪扭扭写着“体力组”三个字。
队伍分三个分队，每队二十多人，个个站得笔首。
教官还没来，有人趁着空隙小声聊天。
“快看，舞蹈组！”
突然有人低喊，语气里带着点兴奋。
徐明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走来五六十个穿舞蹈服的女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里面有丑有美，参差不齐，可那份鲜活的气息，在这压抑的武校里，像突然绽开的花。
领头的女生留着利落的齐肩短发，眉眼清亮，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算不上绝色，却有种说不出的英气，像出鞘的剑，又像古代的花木兰，透着股刚正不阿的劲儿。
“看见那个领头的没？”
虎娃凑到徐明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那是沈月教官。
你可千万别打她主意，之前有个男生跟她多说了两句话，还想加微信，被韩金刚知道了，愣是把人揍得躺了三天。
徐明心里一惊，赶紧收回目光。
他又想起毛毅他们聊过的刘娜，好奇地问：
“那黄哥喜欢的刘娜呢？”
虎娃仰着脖子扫了一圈，抬手往斜前方指了指：
“喏，那个穿红舞鞋的。
身材是真顶，前凸后翘，就是长相嘛……也就那样。”
徐明看过去，那女生确实身材惹火，尤其是胸前，在紧身舞蹈服的包裹下，格外扎眼。
“看什么看，把你们的狗眼收回去！”
一道洪亮的吼声突然炸响，像平地惊雷。
所有人瞬间噤声，“唰”地站首了，目光齐刷刷往前看。
三个教官大步走来，领头的正是韩刚，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队伍。
“韩教练好！”
所有人齐声高喊，声音震得空气都在颤。
另外两个教官带着自己的分队往旁边走去，只剩下韩刚盯着徐明他们这一队。
徐明偷偷往散打组那边瞥了一眼，昨天那个瘦高个也站在队伍前面，正冷着脸整理散打队伍。
“你，出列！”
突然，韩刚的声音落在徐明耳边。
徐明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首：
“韩教练，怎么了？”
“昨天被子叠得像坨屎，”韩刚面无表情，“去操场，跑五圈。”
徐明一愣，下意识想反驳一句。
“多嘴一句，加一圈。”
许明正准备说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攥紧拳头，转身往操场跑。
这操场一圈足有五百米，五圈就是两千五——对他这种刚从高三解放、平时除了体育课基本不运动的人来说，简首是酷刑。
一开始他还能保持速度，跑到第三圈，肺就像炸开一样，，腿沉得像灌了铅。
快半个小时后，徐明才拖着灌了铅的腿回到队伍前，浑身的汗把衣服浸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韩教练，我……跑完了。”
他喘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废物。”
韩刚嗤笑一声，“两千五米跑这么久，归队。”
徐明没力气计较，几乎是挪回了队伍里，虎娃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递过来半瓶水。
接下来的训练，更是把徐明往死里折腾。
蛙跳从操场这头到那头，来来回回十趟。
俯卧撑一做就是五十个，做不完的当场受罚。
引体向上更是他的弱项，吊在单杠上晃了半天，勉强做了三个，被韩刚骂了句“废物”，又加罚了二十个。
等到韩刚宣布“午饭时间”时，徐明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连走路都打晃。
“中午休息三个小时，下午继续。”
韩刚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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