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黄昏时分落下的。
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破庙的窗棂,将原本就昏暗的光线揉得更加模糊。这座荒村破庙不知废弃了多久,屋顶漏着雨,地面铺着厚厚的灰尘和枯草,墙角结着蛛网,唯有正中央那尊残缺的佛像还勉强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只是佛头早己不知所踪,只剩下空荡荡的脖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世间的荒芜与悲凉。
盛灵渊靠在佛像的底座上,身上的黑衣被雨水打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身形。胸口的伤口因为白天的激战再次裂开,暗红色的血液渗出来,染红了衣襟,与他体内融合的力量相互交织,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灼痛。他微微闭着眼,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也有些急促——白天压制燕缕之的魔性消耗了他太多精力,此刻的他,连抬手擦去额前汗水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燕缕之就坐在他对面的一根断柱上,白衣被雨水浸得有些透明,却依旧纤尘不染。他的身体比白天更加虚幻,像是一道随时会消散的影子,暗红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如同深渊般,让人望不见底。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盛灵渊,眼神复杂,有冷漠,有不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夜色渐深,雨势越来越大,风声夹杂着雨声,在破庙里回荡,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盛灵渊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要沉入梦乡。可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声音突然在他的意识里响起,像是蚊蚋在耳边呢喃,又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疼吗?”
是燕缕之的声音,却与白天的刻薄、狂躁截然不同,此刻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顺着意识的缝隙,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盛灵渊的身体猛地一僵,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知道,这是燕缕之的“暗夜低语”,是剑灵对剑主的精神侵扰,也是魔性渗透的开始。白天他压制了燕缕之的魔性,可到了夜晚,当他的精神防线变得薄弱时,燕缕之的魔性便会卷土重来,试图将他彻底拖入黑暗。
“别装睡了。”燕缕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一丝嘲讽,“白天不是挺有骨气的吗?怎么,现在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盛灵渊没有回应,只是紧紧闭上眼,试图将这声音从意识里驱逐出去。他能感觉到,燕缕之的精神力量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神智,像是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脑海,让他头痛欲裂。
“你在怕什么?”燕缕之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却冰冷刺骨,“怕被我控制?怕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可你别忘了,你现在己经和我绑定了,我的魔性就是你的魔性,我的痛苦就是你的痛苦。你以为你还能回到过去吗?回到那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
“闭嘴!”盛灵渊在意识里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着燕缕之的精神侵蚀,“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被魔性控制,我不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不一样?”燕缕之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盛灵渊的心上,“哪里不一样?你被挚友背叛,被家族抛弃,被未婚妻背叛,连骨头都被人挖走了!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世界抛弃的人!都是在地狱里挣扎的恶鬼!”
随着燕缕之的话语,盛灵渊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幕痛苦的回忆——萧澈那双冰冷的眼睛,手中的匕首刺入他胸口的剧痛;苏清婉站在萧澈身边,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盛家族老们在祠堂里宣布他“走火入魔而亡”时,脸上那副虚伪的悲痛……这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让他原本坚定的意志开始动摇。
“你看,他们对你多残忍。”燕缕之的声音再次变得轻柔,带着极致的蛊惑,“萧澈夺走了你的宗门,苏清婉夺走了你的爱情,盛家夺走了你的身份。他们在享受着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而你呢?却只能躲在这破庙里,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你不恨吗?你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我恨!”盛灵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当然恨!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就杀了他们啊!”燕缕之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暗红色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用我的力量,用惊蛰的力量,杀了所有背叛你的人!让他们尝尝被挖骨、被抛弃、被背叛的滋味!让他们知道,得罪你的下场是什么!”
盛灵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体内融合的力量开始狂躁地搏动,暗红色的剑气顺着经脉流淌,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像是要冲破束缚,大开杀戒。他能感觉到,魔性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让他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渴望杀戮。他仿佛看到自己手持惊蛰,闯入宗门,将萧澈一剑斩杀;闯入盛家,将那些虚伪的族老一个个打倒;闯入苏清婉的婚礼,将她和萧澈一起送入地狱……
“对,就是这样。”燕缕之的声音充满了诱惑,“释放你的恨意,释放你的魔性。只有杀戮,才能让你得到解脱;只有鲜血,才能抚平你的伤口。”
就在盛灵渊的意志即将彻底崩溃时,一道微弱的记忆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是他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在宗门的后山修炼。那时的他还很年幼,因为修炼不顺而哭闹,父亲没有责备他,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阿渊,修炼之道,最忌心浮气躁。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守自己的本心,不要被外界的诱惑所迷惑。本心在,道就在;本心失,道亦失。”
本心……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盛灵渊的脑海中炸响,让他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红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明。他知道,燕缕之的话虽然充满了诱惑,却也充满了陷阱——一旦他彻底释放魔性,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那么他和那些背叛他的人,就没有任何区别了。他要复仇,但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复仇,是让那些人在世人面前身败名裂,是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不是用杀戮来掩盖自己的痛苦和脆弱。
“燕缕之,你错了。”盛灵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意识里回应着燕缕之,“复仇不是杀戮,解脱也不是鲜血。我的本心不是要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而是要查明真相,要让那些背叛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公道?”燕缕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公道!我生前是皇子,坚守正道,反对邪术,可结果呢?我被自己的叔父杀害,炼制成剑灵,囚禁在魔剑里千年,受尽折磨!这就是你所谓的公道吗?”
随着燕缕之的话语,盛灵渊的意识里突然浮现出一幅幅陌生的画面——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个身着龙袍的少年,正站在大殿上,与一位面容阴鸷的男子激烈争吵;少年被一群黑衣人包围,手中的剑被击落,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冰冷的炼剑炉前,少年的身体被一点点炼化,灵魂被强行注入剑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些是燕缕之的记忆。
盛灵渊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涌上心头。他终于明白,燕缕之的嗜血和狂躁,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千年的折磨和痛苦逼出来的。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都是在绝望中挣扎的灵魂。
“我知道你很痛苦。”盛灵渊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带着一丝共情,“我知道你被背叛、被伤害的滋味。但这不是你引诱我走向杀戮的理由。我们都被世界抛弃了,但我们不能因此就抛弃自己。我们可以一起复仇,可以一起查明真相,但我们不能被魔性控制,不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燕缕之的声音突然沉默了。
破庙里只剩下雨声和风声,还有盛灵渊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燕缕之坐在断柱上,暗红色的瞳孔紧紧盯着盛灵渊,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被囚禁在魔剑里千年,见过无数人被他的魔性引诱,走向杀戮的深渊,可盛灵渊是第一个,在他的“暗夜低语”下,不仅没有被吞噬,反而还试图唤醒他的人。
“你……”燕缕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底悄然松动,“你真的认为,我们可以不被魔性控制,一起复仇?”
“我相信。”盛灵渊的眼神坚定,“因为我们是共生的伙伴,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我们可以一起对抗命运,一起摆脱魔性的束缚,一起找到属于我们的公道。”
随着盛灵渊的话语,契约光链突然在两人的手腕上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侵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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